里是流鬼国河的上游,离流鬼国河口还有几公里。“八公”从堤岸上下来,仍跟在黎日庆的脚后,这条空寂的河,已经很久没人行走了。没人说话,也没法说,因为嘴周围都被冰冻住了。他们一边前进,一边用戴着手套的手背摩擦脸颊、鼻子。没戴鼻罩,他们的脸颊冻伤了。当他们绕过一条小河的弯道时,警觉起来,躲开正在走的地方,顺着小路后退了几步。这条河是整个冻到底的,北极的冬天没有哪条河还能有水,山坡下有一些泉水冒出来,在雪下面贴着河在冰面上流淌,这泉水在最寒冷的时候也不会冻上,它的险恶也清清楚楚。黎日庆提醒同伴,那是些陷阱,在雪下面隐藏着一洼洼的水塘,那雪可能有三寸厚,也可能有三尺厚。有时水面上有一层半寸的薄冰,上面盖着雪。有时冰、水相间好几层,当不小心踩到上面时,会连续下陷好几层,有时水会一直湿到肚脐眼。他们刚才已感到脚下的松动,并听到雪下冰裂声,要是弄湿了脚,那麻烦就大了,那他们将不得不停下来,点燃篝火,在火的保护下才敢脱光鞋袜、将它们烤干。他们站住脚打量着河床和河堤,认准水流来自的方向。他们摩擦着鼻子、脸颊,谨慎地蹑步前进,每一步都用脚先试探一下冰面的虚实。
之后的行程中,他们遇到了几处相似的陷阱,下面藏有水洼的雪通常看上去有些凹陷。偶尔,黎日庆怀疑有危险,强迫“八公”走在前,狗不愿意,一直躲到后面,他们就把它推上前去,它快步穿过平整的雪面,雪面突然塌陷,它踉跄着歪向一边,跳出水坑,寻找坚实的落脚点。狗的前爪都湿了,沾在腿上的水马上结成了冰,它舔掉腿上的冰,接着趴倒在雪地上,咬掉爪上的冰块。日庆脱去左手手套,帮助它除掉冰碴。他刚露出手指一会,就发现已麻木了。圆凸的大地挡在太阳与流鬼国河之间,正午时分,他们走在晴空下,却没有陰影相伴。他们解开衬衫扣子,掏出午饭,裸露的手指麻木了,大家用力在腿上敲打手指。同时,他们也发现刚坐下时脚趾还有的刺痛感现在也没有了,他们得在鞋里活动它们。他们连忙戴上手套站了起来,他们开始怕了,上下跺着脚直到感觉到刺痛为止。有时,人感觉不到痛,反而是坏事。他们跺脚、甩手,徘徊着,直到暖和过来为止。感觉到一点痛,他们反而很高兴。
这时,一休哥掏出火柴,准备生火,他从灌木丛中找到小枝杈,小心地先点燃一小堆火,很快成熊熊大火,他们就在火旁吃饭。流鬼国河的左河汊看来没那么多泉泡,走了近一个小时,绿巨人一脚陷了下去,水并不深,他慌忙跳到硬冰面,小腿已湿透了,他不得不点堆篝火烤干他的鞋袜。这时,绿巨人全身的血液,在酷寒面前畏缩了,血液和那只狗一样,是有感觉的、智慧的,现在热血后退了,缩进身体里面去了。四肢最先尝到缺血的味道,尽管还没完全冻僵,他那打湿的脚却越来越冻得受不了,露在外面的手指也越来越麻木。鼻子、脸颊已没感觉了,而全身的皮肤也变得冰凉。幸好,火已大了,他还平安,冻伤不会太严重。
他们赶快往火里添些小树枝,一会,又续上碗口粗的树杈。绿巨人脱掉了湿鞋袜,在烘干之前,黎日庆先用雪搓他的脚。火熊熊燃着了,危险被赶走了。这堆旺旺的篝火,噼啪作响,熊熊的火焰升腾着生命的希望,他们解开鹿皮鞋,鞋子已成了冰坨,防寒袜像铠甲似的差不多箍到膝盖,鹿皮鞋带象钢条盘结在一起。他们没意识到,不能在杉树下生火,他们应在空地上点火。篝火上方的杉树枝上承受着重重的积雪。已有几周没起风了,每根树枝上都积着沉沉的雪。每当他们从树下抽出一根树枝都会引起一次微妙的抖动,高处的一个树枝上的雪震下来了,落到下面的树枝上,下面树枝上的雪也被打落,这一连锁反应迅速扩展,波及到整棵树,树上的积雪便象雪崩一样塌下来,火被扑灭,刚才燃着篝火的地方,现在罩着一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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