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从石门沟相识到现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张缗是个十分和气的小官僚。
他的人缘是东三道上最好的,不仅因为他有职位权力,他本身也是个温和而懂世故的人,不管什么出身阅历性格的街坊邻居,他总能聊得开开心心,让人挑不出他的半点毛玻
这样的一个人,脸上自然总是带着笑吟吟那股讨人喜欢的劲儿,但现下张缗那张脸乌云密布,阴沉得就快下雨了。
“宫中大乱1张缗半晌只蹦出了这么一句,“这几日间,恐怕城中亦不得安1
……宫中大乱,也就是说大将军和太监姻亲终于打起来了?但是这和市井小百姓有什么关系呢?
“贤弟休问短长,”张缗态度决绝地说道,“今夜警醒些,出入相友,守望相助,方是正理1
……那行呗。
见少年口中答应,却并未去寻弓箭,眼睛还在那里瞟着炉灶,张缗有些不解,“贤弟此作何态耶?”
“……我还没吃完饭。”
张缗顿时露出胸口被一柄大锤抡圆了劲儿狠砸一下的表情。
虽然几句话的功夫,大肠略有点凉了,但还是很香的,吃起来咯吱咯吱,颇有嚼劲儿。
她专心致志的吃饭,院外渐渐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趁着动荡还未及这条街上,有计较的连忙去打水,买柴,没计较或是甩手掌柜的则在激烈地分享和更新关于朝廷局势的新信息,批评大将军的冒进,以及宦官们的祸国殃民。
……甚至还有批评她的!比如说——大家都出门来交换情报,怎么那个杀猪的外来户就仍是关门过自己的日子!若待夜里来了盗贼,哪个愚夫会帮他呢!
不帮就不帮呗,咸鱼将剩下的半盘大肠划进碗里,稀里哗啦拌饭吃完,收拾了碗筷之后,想想也出门挑了两桶水。
……还排了半天的队。
入夜时的雒阳城原本还颇热闹,尤其是城北贵人和宫殿所在的那一大片区域,若是赶上什么假节,公卿宴饮,车水马龙,火把的光辉几乎能将半座雒阳城的夜空照亮。
但今夜确实格外的明亮。
那火把的光辉是混杂的,流淌的,与呼喝声,惨叫声,马蹄嘶鸣声裹在了一起,而后滚滚浓烟升上了夜空之中。
她坐在屋顶,背着黑刃,手持长弓,静默地注视着城北的夜空。
“你会开弓射箭吗?”熟悉而稚嫩的声音响起。
她转过头,向下看去,墙头上趴着熟悉的小脑袋,眉娘那个幼子阿谦。
“今夜纷乱,你阿母怎放你出来了?”
阿谦得意地挑挑眉,“我同阿母说要出来解手呢。”
“那解完手便回去吧。”她摇摇头,“回屋去睡觉。”
“不是说今夜有大事?”阿谦睁大眼睛,“我怎么看不到呢?”
……大概小孩子就是这样,不管平时熊不熊,这时好奇心都会爆棚。
看她不说话,阿谦又开始问起新的问题。
“你背着一把剑吗?
“你既会开弓射箭,又会舞剑吗?
“为何从不见你用过?
“你若有这般本事,如何甘愿做个杀猪的佣工呢?”
……………………
【你觉得他魅力值多少?我个人觉得,大概也就3-4左右,不能更多了。】
黑刃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对于喋喋不休的小孩子并未在意,而是重复了一遍最后一个问题。
【你有这般本事,如何甘愿做个杀猪的佣工呢?】
今夜无人敲鼓打更,也就难以计算时辰。
家家户户都熄了灯烛,没有任何一户点着灯光,也没有任何一户传出来任何声响。
吵架的,拌嘴的,睡不着打孩子的,或者几个孩子兄弟姐妹打群架的,以往那些嘈杂而有烟火的声音一瞬间都消失了。
一整条街仿佛陷入了沉睡,死气沉沉的平静。
只有轻微而不可查的脚步声响起。
咸鱼转过头去,在一片夜色中,正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摸向这边来。
大将军遭遇不测,西园八路禁军入宫诛杀宦官,又有奉车都尉董旻联合何进部将吴匡攻伐何苗。
但这些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几片乌云遮住了月光,半座雒阳城都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所笼罩。
咸鱼在黑暗中站起了身,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了一根箭,搭在了弓弦上。
尽管这并非她最擅长的武艺,但她的动作依旧流畅而完美,不见半点生涩。
那几名盗贼很快便走进了六十步的射击范围内,但他们还未抽出武器,觅得目标,她还要耐心地等待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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