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老人机的音量很大。
孟时隐隐约约的听着。
“……村里的学校不办了,他一个人去镇上,他妈不放心…明天…”
她听着,嗯嗯的点头。
没来得及问“吃了没”,电话就挂断了。
她拿着手机有点愣神,然后笑着对刘夏说:“你爹明天来接你,这下你快活咯。”
刘夏抱着碗,只是哦了一声。
他跟着奶奶推着小三轮车,去地里收花生。
这次没有坐在后斗里,而是在后面一起推。
经过刘浩家的时候,他跑过去和刘浩说了对不起。
没有提爸爸要来接他去城里的事情,又跑了回来。
等待一个人的成长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而成长又好像就在眨眼之间。
七月初八是立秋。
刘夏奶奶带着他去镇里。
上次刘夏吵着要吃肯德基,说其他同学都吃过,就他没有。
她去问了一下,一个汉堡要半斤鸡蛋的钱。
一斤鸡蛋,家里的母鸡要下半个月。
她没舍得买,面对刘夏的吵闹,只能说下次。
钱来的不易,花起来自然小心。
今天她买了两个,一个给孟时,一个给刘夏。
孟时接过来,像是从来没吃过一样,大口的咬,嘴里满满当当,对刘夏奶奶竖着大拇指,咧嘴笑:“好吃!”
陆佳喜欢这些东西,而孟时正好相反。
他对洋快餐一直有偏见,觉得汉堡远不如肉夹馍。
不过这次例外。
刘夏白了孟时一眼,吃了两口,把汉堡递给奶奶,“不好吃,给你。”
孟时搓了搓他的头,去买了一份全家桶,里面有两个汉堡,两个鸡块,两对鸡翅,两杯果汁。
开一杯塞给刘夏奶奶,一杯放刘夏手里。
然后让刘夏抱着桶,说道:“我想吃,你先帮我拿着,抱好了回去分你一点。”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参与刘夏的生活。
哪怕上次刘夏吵闹着要吃汉堡。
他们被路人围观,孟时都只是看着。
因为他感觉自己买一个汉堡,或者给他几百几千块钱,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改变不了什么,也不想改变什么。
现在他有点想通了,良载阿公说的对——这是生活,生活不能光看着。
刘夏好久没吃猪肉了。
从镇里回去的时候,刘夏奶奶买了些排骨,花了五十块。
今天她很大方,给孙子送行,多少都不嫌多。
十点。
孟时从刘夏抱着的全家桶里,拿了一对翅中一个烤鸡腿堡,这是给鱼拿的。
没有孟时的叫醒,丫头能睡到吃饭。
孟时感觉自己是一条废咸鱼,这丫头带着带着,也成了一条废鱼。
下午。
孟时吃过饭,搬了个小板凳,在刘夏院子里,搓着狗子阿花的头。
一个中等身材,长相普通的中年人,从院子外的樟树后面拐了进来。
孟时没有见过他,但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刘夏的爸爸,俩人长的很像。
刘夏的爸爸,看到坐在院里正搓狗子头的孟时,还有架着的相机,有些惊讶。
孟时站起来,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给他递了根烟,没有客套寒暄,说道:“给刘夏和他奶奶拍了点东西,弄好了你可以看看。”
刘夏的爸爸刘建功下意识的把烟接了过去,听到孟时的话有点无措。
他不是很懂孟时的意思,只感觉这小伙子很沉稳。
孟时也没有解释,说道:“我姐夫陈竹峰,他说你在河州工作?”
两人点了烟,站在院子里聊了聊,相互留了联系方式。
“晚上留一晚?”孟时问道。
“忙,一天不上班,一百多块钱。”刘建功摇头。
说着叹气,“你姐夫说的对,孩子留在村里,他奶奶辛苦,他也静不下心学习,现在政策对务工的人挺好,我和孩子他妈商量一下,下半年接去城里读书。”
孟时点了点头,说道:“这孩子挺懂事。”
刘夏奶奶立在屋里,半晌,眼神有些恍惚。
刘夏使劲的敲着花生。
爸爸来接他去城里,这一天他心心念念了好久,可这一天真的来了,他并有想象中的开心。
刘浩跑了过来,头上的纱布已经取掉了。
他把一个看起来像徽章的红色塑料玩具,戴在刘夏手上,擦了一把汗,说:“去了新学校,有炎龙铠甲,就没人欺负你了。”
刘夏要走是孟时告诉他的。
刘夏看着手上的玩具,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声,“傻哔。”
随即两个人笑闹在了一起。
刘夏没有这种玩具,他把自己做的一把弹弓送给了刘浩。
这是刘浩一直想要的。
孩子之间的关系,闹掰、和好,就是这么简单。
坐了一会,刘建功带刘夏走。
刘夏奶奶送到了马路边,一起等车。
刘夏从奶奶的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绿色的接电话,按这里再按这里,是给爸爸打电话。”
他说了好几遍,直到公交车来,他才说:“奶奶,我走了。”
直到公家车开远,刘夏奶奶才转头往回走。
刘夏是奶奶带大的。
十几年的相处,临到离别,竟然这么容易。
容易到只需要一句,“奶奶,我走了。”
夏天的落日,依旧烈的刺眼。
孟时看着刘夏奶奶的背影,还有远处的颜色斑驳的田野。
这个名为夭山的村子,留下了他整个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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