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了可以从妓女入手来问询死难离散的流民……”
众人顿时齐齐肃然。
久居庙堂之上的文官士大夫尚且对靖康以来无数死难流民的惨状都略知一二,便更不用提那些行伍出身,与下层士卒交往密切的武将们了。韩世忠一个延安农家出身,是从基层摸爬滚打一路拼杀上来的,而其他几个除了刘錡算是将门世家,吴玠、曲端、张俊还有岳飞虽然不是西军出身,可也都是从基层校尉做起的,还有李彦仙本就是陕州边地大户,自然知道这兵荒马乱的光景,不知有多少村镇整个儿被金军、盗匪、乱军洗劫一空,尸横遍野,说句难听点的,还有妇孺能逃出来做妓女的都算是万幸了!
“官家真是仁心。”在座武将里,感触最深的自然是贫农出身的韩世忠和佃户出身的岳飞了。他们在心中是真切地感受到,官家是从来不愿承认这天下是天子与士大夫的天下,而更愿意多看一眼万千百姓的利益。
且不提官家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单单只是这份心意就已经足够感人至深了。
而吕公相也是叹了口气:“官家仁心,这里的陈相公也是仁心的……”
“仁心什么的不谈,至少陈相公不是个蠢人。”又是曲端出言呛了一句,“守城本就拼的是一口心气,送几个妓女出城敌军便会退兵这种荒悖之言真的会有人信吗?将无辜妇孺推出去做牺牲品这么下作的行为,只会徒劳败坏自家士气……”
“曲大,就算你说得都不无道理,但就非要如此吗?!”李光再也忍不住了,先前曲端的诸多讽刺多数是针对军事或是他自己在书中与其他诸人的恩怨,他身为一个旁观者并不方便多言,只是眼见曲端是越来越来劲,连吕公相都要出言刺上那么两句,身为御史中丞再不说些什么,这宪台真就做不下去了。
曲端只是讪讪一笑。
【升徽猷阁直学士,诏赴行在,改显谟阁直学士,徙知池州、沿江安抚使。入对,首言:“镇抚使当罢,诸将跋扈,请用偏裨以分其势。”上皆纳之。迁龙图阁直学士,改知庐州,寻又召赴行在,以疾辞,提举江州太平观。复起知德安府,坐失察吏职,镌两官。】
【金人归河南地,改知顺昌府,葺城壁,招流亡,立保伍。会刘锜领兵赴京留守过郡境(“啊?”被忽然提到名字的刘錡猝不及防一愣),规出迎,坐未定,传金人已入京城,即告锜城中有粟数万斛,勉同为死守计。相与登城区画,分命诸将守四门,且明斥候,募土人乡导间谍。(“有守南阳内味了啊,果然陈相公是个靠得住的。”赵玖这么想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鸡米花)布设粗毕,金游骑已薄城矣。既至,金龙虎大王者提重兵踵至(“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号?”几位武将均是一时失笑),规躬擐甲胄,与锜巡城督战,用神臂弓射之,稍引退,复以步兵邀击,溺于河者甚众。规曰:“敌志屡挫,必思出奇困我,不若潜兵斫营,使彼昼夜不得休,可养吾锐也。”锜然之,果劫中其砦,歼其兵甚众。金人告急于兀术(韩世忠没忍住嗤笑一声)。规大飨将士,酒半问曰:“兀术拥精兵且至,策将安出?”诸将或谓今已累捷,宜乘势全师而归。规曰:“朝廷养兵十五年,正欲为缓急用,况屡挫其锋,军声稍振。规已分一死,进亦死,退亦死,不如进为忠也。”锜叱诸将曰:“府公文人犹誓死守,况汝曹耶!兼金营近三十里,兀术来援,我军一动,金人追及,老幼先乱,必至狼狈,不独废前功,致两淮侵扰,江、浙震惊。平生报君,反成误国,不如背城一战,死中求生可也。”】
【已而兀术至,亲循城,责诸酋用兵之失,众跪曰:“南兵非昔比。”兀术下令晨饭府庭,且折箭为誓,并兵十余万攻城,自将铁浮屠军三千游击。规与锜行城,勉激诸将,流矢及衣无惧色,军殊死斗。时方剧暑,规谓锜毋多出军,第更队易器,以逸制劳,蔑不胜矣。每清晨辄坚壁不出,伺金兵暴烈日中,至未申,气力疲,则城中兵争奋,斩获无算,兀术宵遁。锜奏功,诏褒谕之,迁枢密直学士。规至顺昌,即广籴粟麦实仓廪。会计议司移粟赴河上,规请以金帛代输,至是得其用,成锜功者,食足故也。】
“好!”又是韩世忠带头拍案而起,“官家果然有识人之明,原来咱们的几位相公都是这般有英雄气的!俺老韩要敬陈相公和小刘经略一杯。”
刘錡强忍着心中的疑惑勉强接了这一杯,他先前还在想,在这书里,李彦仙早早牺牲了,曲大也被张枢相给砍了,那算下来西军顶用的将领……自己说不定还真能排的上号?
但在这种官家手下就算职位也许比现在高了那么一点,真的是好事吗……
吴玠也跟着韩世忠举起酒杯:“昔日便听闻陈相公主持守卫南阳有功,没想到在这本伪书里也果然是个有胆识擅守卫之策的。”
可怜陈规一把年纪了,一时面对众人的称赞也不好推辞,只好胡乱说了几句当日主持南阳防御,其实官家坐镇便已然让城内士气百倍,诸人死战不退才是重中之重,而自己那些策略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小伎了。
【移知庐州兼淮西安抚,既至,疾作。有旨修郡城,规在告,吏抱文书入卧内,规力疾起曰:“帅事,机宜董之;郡城,通判董之。”语毕而卒,年七十。赠右正议大夫。】
只是读完陈规的故事,在小林学士等几个心思敏捷的人心中,这本伪书几乎已经是在明示,在座诸人和书里所写的同名同姓之人其实并无二致,至少从每个人的行事逻辑来看还真寻不出什么纰漏。赵相公还是那个老成持重的首相,张德远还是那个有心气却失于轻佻的年轻宰执,陈相公也还是和现在一样临危不惧擅守知兵的,曲大也还是那个跋扈的西军军头,而李彦仙和刘相公都是忠义死节的烈士……
但官家呢?他们的官家真的和书中的这位能寻得一丝半点相似之处吗?
如果不能的话,那又是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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