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窗台往上才用砖垒。也没有白灰,都是黄泥抹缝,看着就寒酸。房顶上瓦更是少,除了正房用了瓦,厢房的房顶都是用草铺就。
阿台指着前院西厢一间房子对张伯伦道:“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又让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奴去催问三姐儿为什么还不送来。
等张伯伦谢过了,阿台进了正房,给老婆献宝去了。张伯伦自行进了西厢房,见里面盘着一铺炕,上面的被褥都是才浆洗过的,散发着面粉特有的香味。
他在炕边坐着,心里面一阵阵盘算,思索自己完成任务的前后路径,又想自己见了三姐儿说什么。
等了能有小半个时辰,天快黑透时。张伯伦听门外有人喊,推门就见到了站在一个虏兵边上的三姐儿。
和自己年前第一次见三姐儿时相比,她模样变化太大了。年前的少女,尽管身份是王杲的女奴,但身上穿着王杲赏给她的绸缎衣服,脸色红润的像是在发光,大大的眼睛里一直笼着雾气,藏着谜。张伯伦当时看了一眼,就差点陷进去。
今天的三姐儿围着一件棉布袍子,上面层层叠叠的都是补丁。她的脸色苍白的像是从坟里刚爬出来,嘴角、脸颊被打的红肿淤血尚未消散。曾经饱含雾气的大眼睛干涸了,里面没有了一丝神采,看着张伯伦时就像个木头人,没一点反应。
张伯伦又拿出一包粗盐,给了送她来的虏兵。拉着三姐儿的手,领她进了屋。
三姐儿呆呆的跟进来,见床上的被褥都铺好了,就把身上的袍带解开,里面赤裸裸的没有任何衣物,要往炕上躺。
张伯伦眼泪刷的一下流了满脸,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用极低的声音道:“三姐儿,还记得我吗?我是去年来过这里的张不归。”
三姐儿这才抬头,在昏黄的油灯光中仔细打量他,认了半天才认出来,反手又把张伯伦紧紧抱住。
张伯伦低声道:“三姐儿,我来晚了,你受苦了。”
听怀里的三姐儿也用低低声音回道:“你们总算来人了,奴早就想死了,但老畜生还没死,我想熬着看他先死”
张伯伦给她把袍子披上,用手摸着她头发低声道:“你知道王杲兵败了吗?鞑虏七八千人就跑出去几个,其余的都被李总兵杀光了,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原来,去年张伯伦接了秘密任务,打入女真内部,准备刺探军情的时候,居然很顺利的接近了郎忙子。
在去年年底前,郎忙子要他准备东西,跟着他一起到古勒城送年礼,张伯伦就紧急约见了蓟辽局负责情报的千户刘守有一次。刘守有当时给他一块玉佩,让他戴在腰上,要他进了古勒城后不准解下,也不准送人。
张伯伦的任务进行的很顺利,当时他和其他虏将的庄园管事就在王杲大会诸将的旁边屋内饮茶休息。机缘凑巧之下——现在已知是有意为之,四五个管事或出去解手、或有事出门,有一小段时间,屋里居然就剩他一个。
当时,张伯伦用茶碗扣在墙壁之上,清楚的听到了出兵破边的地点,为辽河套内的边镇盘山驿。
随后在夜间的宴席间,管事们不能登堂入室,还在旁边屋吃饭。三姐儿作为王杲的女奴,在多个房间之间来回端菜、送酒伺候人。在给张伯伦这一桌送酒时,偷偷塞给他一块小棉布——这小小棉布,改变了万历二年辽东之战的结局。
此际听张伯伦说王杲的兵都被杀光,三姐儿在他怀里的肩膀轻轻颤抖,张伯伦没听到她的哭泣之声,只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块。
听她用极低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道:“咱两个上炕吧,奴家早就被怀疑了。你来找我,估计也被怀疑上了。”
张伯伦悚然一惊时,霍嚓一声响,一道闪电把屋子内外照的透亮,他分明看到窗户纸上显出一道人影!
张伯伦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人影也随闪电光消退而消失不见。噼里啪啦的雨点随之而降,将古勒城笼罩在大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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