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吃了豆饼子，但因为肚子极度不舒服，卓琳这一晚上就跟烙饼似的，反反复复睡不着觉。

天刚蒙蒙亮，她就起床了，尽管眼皮子发酸，但就是睡不着，索性起来，到村子里转转。

但因为她年龄小，刚一下床就被父母捞住了：“琳琳，你干啥？”

“妈，我不干啥，就在院子里溜达溜达，肚子难受的很哩！”

王氏长满茧子的手在她不知多久没洗澡的干燥肚子上揉了揉，昨晚因为照顾她，她好像还很困。

“那你可不要乱跑，看着点路啊，没事儿多揉揉，揉揉说不定就能屙出来了！”

“欸~~，”卓琳应了一声，就踢拉着布鞋走了出去。

这会儿还是阳历3月，早上有点冷，外面还没大亮，看起来雾蒙蒙的，但她知道，这不是雾霾，现在的环境，说是古代，也差不离。

深吸一口气，似乎还能闻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乡土味儿。

木门还插着栓，个子矮够不着，左边是大伯家，右边是楚伯娘家，五十年代末的小乡村，一溜的土坯房，矮矮的房屋里，还掺杂着不少连土坯房都不如的茅屋，那是比他们家还穷的人家。

爷爷奶奶死于42年的大饥荒。

因为卓家人长得都比较高大挺拔，是当兵的好苗子，所以大伯在1940年就跟着部队走了。

卓大强13岁出去当兵，他比爹爹大五岁，灾荒那年，卓大军10岁，大伯也才15岁。

饥荒年里，卓家二老本来身体就不好，吃的也恶劣，愣是没熬过去。

若不是后来卓大强费劲千辛万苦把找来的豆饼寄回来，估摸着卓大军也难熬过去。

爹娘死之后，卓大强觉得家里不能没有女人，于是在44年，经人说媒娶了位比他大三岁的泼辣媳妇陈氏，还给卓大军找了个做木匠的师傅学手艺，这一年，卓大强17岁，媳妇陈氏20岁，而卓大军才12岁。

卓家是外来户，1921年初逃荒逃到豫南这边小村子的灾民，后来实在走不动了，就没走。

他们家原本应在鄂东地区，如今来到豫和鄂的交界处，成就了这不南不北的尴尬位置。

看得出来，卓大强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在爹娘去世后，主动揽起了家里的重担，知道自己是当兵的，不知道哪一天就挂了，可是弟弟还小，当然也为了给自己留个后，愣是咬牙娶了一房媳妇。

那个年代的女人朴实，卓大强看重陈氏的泼辣，陈氏看重卓大强长得高长得帅，两人一拍即合就用一斗小米的彩礼结了婚，当时家里住的还是茅屋，可他愣是凭着自己的能力，把茅屋换成了土坯房。

卓大强的第一个儿子卓越出生1945年，二儿子47年，三儿子49年。

卓大军是在1949年和比他小一岁的王氏结了婚，王氏是他师傅的女儿，看他踏实肯干，就把女儿许配给他。

卓大军结婚的时候，师傅非但没有要彩礼，还贴钱给卓大军盖了这土坯房，当然这些钱在王氏弟弟成婚的时候，他又还了回去，就此，老爷子就越发觉得这个女婿找的好。

卓大军一结婚就和哥哥分了家，嫂子照顾他那么多年，平日里对嫂子和孩子们也是看护有加。

没有分家的时候，卓大军挣的钱也会给陈氏一点作为生活费，余下的他都自己攒起来娶媳妇。

可以说，卓大军这媳妇是他自己找的，哥嫂没有花钱，顶多结婚的时候买了一些木材给他做家具。

事实证明，卓家的这两房媳妇，都是会生养的，王氏50年生下大儿子，52年生下二儿子，这期间，嫂子也没停下来，愣是在53年的时候，给卓大强生下了第四个儿子。

而王氏55年生下卓琳，57年又生下幺儿卓见，到了这里，卓家两房七个儿子一个闺女，彻底封了肚。

陈氏因为没有女儿，特别宠爱卓琳。

两房兄弟互相照顾，相互扶持，成为西牧村难得不红脸的佳话。

家里闹饥荒，大伯来信已经告诉他们，正在外面筹粮食，让他们再坚持坚持。

大孩子还能熬，苦就苦住了她和卓见俩小的。

这不，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昨天未完成的使命，可惜到后院儿一看，折断了的种子已经蔫了。

她叹了口气，没打算重新养，而是四周观察了一下，得找一个能有说服力的环境，要不然就算萝卜或者白菜催生起来，她也找不出理由糊弄那些大人。

去外面找地方肯定不行，看来看去，也没能在院子里找到一个能用的地方，谁让闹饥荒，让他们连去年干枯的藤蔓都搓碎、切碎混合着水煮了吃了？

一眼看过去，就能将院子看个透。

‘吱呀’一声，她好像听到大门开的声音，跑到前院儿一看，卓大军拿着扫帚走了出去。

卓琳眼珠子一转，迈着小短腿儿追了出去：“爸，我也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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