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在身的几人之一。
他的确只是个秀才。
那也是不过十六的少年秀才。
是她不可轻易冒犯的存在。
林小姑憋着一口火气在心口不上不下,一张还算秀气的脸硬生生扭曲出了狰狞。
林明晰对此熟视无睹,恭恭敬敬的对着林家二老拱手道:“沅沅拿菌子去换肉的事儿,前因后果皆早与家中众人说清,各中因由诸位也知晓清楚,二房为生计难,对二老所提之事实在有心无力,望二老见谅。”
一直没说话的老爷子忍不住了,硬邦邦地说:“如此说来,二房是不肯出力了?”
林明晰低着头不说话。
大伯母却说:“六小子,大临朝以孝治天下,当朝官员考核更是以孝为本,无孝者不可入朝为官,也不可考取功名。”
“你目前虽声名不显,可到底也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公,身为晚辈,家中长辈过寿时出力乃是人伦正理,纵是再艰难的人家,也不会推拒尽孝之本,你若是找由头不肯出力,传出去让外人听了,少不得要多嘴议论几句非议之语。”
大伯母满是威胁的停顿了一下,看了二房众人一眼,慢悠悠的叹息。
“我们这些在家中洗衣做饭的妇道人家,倒是无所谓名声不名声的,只是……”
“六小子日后若是想为官入朝,却少不得在意这个,毁誉得失,还是要斟酌好了才行。”
大伯母这话看似云淡风轻没什么重点。
却字字戳中了二房的要害。
林明晰是如今二房所有的盼头。
若是林明晰出了岔子,才真真是毁了二房能指望的所有。
林传读夫妇脸上满是阴沉。
林明晰却是无声冷笑。
他垂眸遮住眼中冷意,淡淡地说:“这话听起来,倒是不像伯母往日风格。”
大伯母就是个贪吃爱懒的碎嘴妇人。
不曾读过圣贤书。
自不知当今圣上的治世之理。
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事先得了人的指点。
有备而来。
大伯母被揭穿了也不尴尬,反而是隐晦又得意地说:“二房新进了个人,我少不得要托人往县中书院的男人儿子传个口信,这些话啊,都是你大伯和明成让我跟你说的。”
林家总共出了四个读书人。
老爷子和林大伯皆是秀才。
大房之子,林明成,于去年考取了举人功名,如今正在县中书院念书。
林家大伯,十三年前就是秀才。
如今正在镇上的书院当先生。
大房父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并不让人意外。
林明晰沉默不语。
苏沅看得心头火起。
说得比唱的好听。
这明摆着就是威胁!
苏沅正要说话的时候,手被林惠娘拉住了。
林惠娘苦涩的对着苏沅摇头,和林传读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可说的无奈。
为了林明晰,他们着实是没什么不能忍的。
林传读叹气道:“尽孝乃是人子本分,再艰难也不该推拒。”
“只是这么多肉二房确实是拿不出来,也无多余的银钱可用,我这些天编了些筐子,明日送去买主那里,可换些散碎铜板,全部所得全拿出交由爹娘处置,也算是尽了孝心,这样可好?”
大伯母有些不满。
“那些筐子才值几个钱?”
林惠娘赶紧赔笑说:“再不值钱,也能换几个铜板,浆洗房眼看着也要结账了,多少能有些进项,回头算了钱,我全拿到婆婆那儿去,婆婆看着置办就好。”
林家没分家,按理说银钱都置于公中收放。
只是林家二房近些年来进项不足,开销又实在是大。
林家其余人生怕受了二房的拖累,早在之前,就将二房的账务单独剥了出来,只需定例向公中交些份内的银钱,以供家用。
除此之外,就归二房单独处置。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人总想着来二房捞钱的缘故。
这点儿银子当然抵不上二十斤肉。
可也总比没有强。
林家众人不满的哼唧了几声终于住了嘴。
林传读夫妇勉强打起精神把人送了出去。
苏目睹了一切,被这些人的厚颜无耻气得浑身发颤。
浆洗房的活儿,林惠娘前后忙活了一个多月,明明是暖和的天儿,手却在水中泡起了细纹似的小血口子,稍微用力就满是血渍。
她起早贪黑的忙,就为了能挣点儿散碎铜板来抓药,还清家中债务。
结果这群人一来开口,一个铜子没落下全捞走了不说。
走的时候还嫌银子太少,各个脸上都是不满。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她正憋着火。
然后就看到林明晰沉默着进了屋子。
看着少年消瘦得过分的身形,苏沅不知冷硬了多少年的心尖像是被人狠狠的掐了一下一般,酸涩顺着胸腔血管无声蔓延,在肤端末梢砰然炸开,由脚底生起了一股彻骨的怒意。
今日最委屈的,分明是林明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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