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顾秉谦叩见皇上。”
“起来罢。”永隆帝轻巧的讲手中朱笔丢弃在笔筒里,拍了拍手,”赐座。”
“臣谢恩。”顾秉谦心怀忐忑的侧着身子坐下。
“是不是沈卿、叶卿和方卿都有些对朕的乾纲独断不满?”永隆帝神态轻松。
“都说朕出这个题太偏太深奥,嗯,朕当然知道,可是朕没要求那么高啊,不指望这科学子能像兵部或者五军都督府那样拿出什么精奥的对答来,但朕很想看看这可学子们里边有没有可以有点儿不同寻常的想法来,嗯,不要都萧规曹随,按部就班,如果那样,朕何须如此煞费苦心?”
“陛下苦心,朝中各位臣工定会领会。”顾秉谦赶紧道。
“顾卿,《吕氏春秋》里有句话朕很赞同,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朝中也是一样,若是众卿都这般唯唯诺诺,昨日这般,今日也这般,明日还是这般,问起朝务,便都是广元多少年如何,天平多少年又是如何,所以我们也当如此这般,可是现在是永隆年间的,不是广元,也不是天平年间了,前宋临川先生曾经说过,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这番言论真以为见仁见智,是否正确,是否合适,要因时而定,……”
顾秉谦感觉到自己脊背上汗出了一重又一重,今日皇上这番话似乎很有感触,又好像极有针对性,针对谁,他隐约有所感觉,但是为什么会选自己来说这番话?
论亲近,自己不如张景秋,论威望自己不如齐永泰,论机变,自己不如乔应甲,顾秉谦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虽说自己文章做得好,词名满天下,但是这位皇上可是历来不喜诗文的,就因为自己会试时的表现?
顾秉谦不相信皇上的信任会这么廉价,想要为皇上效命的人多了去,自己还排不上号。
算来算去,顾秉谦觉得自己可能在这些臣僚里边,各方面差不多的,自己就占了一条,听话。
听话有错么?皇上圣裁便是圣旨,便有不同意见,那也要吞下去。
注意到顾秉谦入欧有所思,永隆帝也是越发显得随意,略显苍白而面孔似乎因为睡眠不足带来的疲惫感也消退了不少,“顾卿,朝廷面临的困境有目共睹,还需要诸位爱卿齐心协力,这殿试抡才大典,朕真心希望选出能够替朕出谋划策,分忧解难的臣子,而不是那等只知道沿袭旧制,面对难事边束手无策的腐儒!”
顾秉谦心中一震,抬起目光,永隆帝的目光格外锐利,他起身叩头:“臣定当不负圣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嗯,朕知道顾卿的忠心无二,但朝政日艰,还需顾卿和朝中诸卿勉力同心,共度时难,……”
从宫中出来的时候,顾秉谦都还在细细回味皇上的话语中含义。
这殿试读卷怕是又要起风波了,不过顾秉谦此时已经没有了之前会试时的忐忑不安了,他心里格外笃定。
这等独对顾秉谦相信不会只有自己一个,否则刚才皇上就不会说要自己和朝中诸卿勉力同心了。
这诸卿是谁,总不会是内阁那几位,不会是萧大亨、郑继芝这些人吧?
心中冷冷想道,顾秉谦却是越发轻松,皇上越是对自己倚重,日后这般日子便是好过,至于说这朝中诸卿,若是看得准形势固然好,看不准形势,那就需要好好掂量一下了。
冯紫英考完交卷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三刻了,这个时候陆陆续续考生们都出来了,纷纷埋怨起这一次殿试考题的刁钻艰难。
练国事一出来就碰见了冯紫英,两个人都只用了目光示意,却没有多说什么,然后陆陆续续像吴甡、贺逢圣、郑崇俭等人都出来了,练国事和冯紫英没半句不提,所以大家都心领神会,再也不提那一晚的事情,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毕竟像许獬、韩敬、罗尚忠、蔡懋德、宋统殷这些同学都没有沾到这份好处,万一在殿试中有哪一位失手,反而不如那些个在会试中落到最后面几位,又知晓了此事,只怕心结就难解了。
殿试一过,只等两日后的揭榜了。
沿袭前明故例,明日阅卷,后日读卷,然后第三日在华盖殿举行传胪大典和张挂皇榜。
按照惯例,读卷由阁老主持,各位六部堂上官、通政司、大理寺主官都要参与读卷,先由大家分选出大概是一百二十卷到一百三十卷的上一卷,基本上确定为二甲,然后剩下的就是三甲,然后阁老们在二甲中选出十二卷并重点明确推出三卷为一甲,交由圣裁。
十多人筛选三百八十份卷子,相较于会试,就要轻松许多,而且这些个堂上官们也都是久经沙场,全数都是进士出身,自己就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所以对这类卷子都是轻车熟路。
按照惯例,分成两组人都要相互交换阅卷,以防徇私偏袒和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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