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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番外1一—卸载神理(第2页/共2页)

眼前的浓雾。

“记得吗?”秦芳云说,“你以前说你考学要考外地,阳光灿烂的城市,你说江城的雨太多,雾太大,让人郁闷。”

秦空也微微笑了,“还是云州天气好!所以我们决定去云州啊!没选错。”

秦芳云笑着点点头。

又沉默下来。

卧房里,余则成看着站在床前冰雪可爱的小男孩,小男孩也正看着他,有点害怕地紧靠着妈妈,牵着妈妈的手。

余则成的目光缓缓从那小小的人儿身上移到梁安歌身上,“安歌,谢谢你到他身边。”

“嗯。”梁安歌眼中晶莹。

“能让我跟孩子待会儿吗?”

“好。”梁安歌蹲下看着秦朗,“妈妈去看看爸爸,一会儿回来。”

秦朗点点头。

梁安歌起身出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余则成微笑看着他。

秦朗看着他,小声回答:“秦朗。”

“秦朗……真好!”

梁安歌出来,秦空转头,“朗儿呢?”

“在里面。”

“你怎么能把孩子单独留在里面?”秦空转身就往里走。

梁安歌拉住他,摇摇头。

秦芳云也看着他。

秦空又转回身看着栏杆外,三人一起沉默地看着眼前这场消散不去的大雾。

屋里,余则成笑眯眯地看着冰雕玉琢的小人儿,“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朗摇摇头。

“你走近点儿,我告诉你。”

秦朗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两步,挨着床沿站着。

“我是你爷爷。”

“爷爷?”

“哎!哎!”余则成枯瘦的脸像花一样开放。

“你会写你的名字吗?”

秦朗点点头。

“你认识数字吗?”

秦朗点点头。

余则成微笑道:“真聪明!你帮爷爷把床边的抽屉拉开,密码是……0620。”

秦朗按了密码,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拿出上面那张纸。”

秦朗拿出来给他。

余则成没有接,指着空白处,“你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爷爷看你是不是真的会写。”

秦朗把纸放在床头柜上,认认真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又递给他。

余则成微笑道:“写得真好!真聪明!跟你爸爸小时候一样!你知道吗?你爸爸学习很好,你要像他一样。”

秦朗点点头。

余则成把纸放在被子上,在另一边空白处写上自己的名字,笑道:“你看!这是爷爷的名字,你认识吗?”

秦朗摇摇头。

余则成笑了,“爷爷没文化,没你写得好。”把纸递给他,“你把纸放回抽屉里,锁好。”

秦朗把纸放回抽屉,锁好。

余则成抬手轻轻摸着他黝黑柔软的头发,“你跟你爸爸一样聪明,跟你爸爸一样俊……”

感觉时间太久,秦空心中不安,转身大步走进卧房,看见那只枯瘦的手从儿子脸上滑落。

秦空立刻跑到床前,抓住那只手,看着那半睁半合的眼睛。

“爷爷怎么了?”秦朗看看床上又看看爸爸。

“你叫他爷爷了?”秦空转头看着儿子。

秦朗点点头。

秦空嘴角一翘,又抖动起来……

“爷爷睡着了,你出去找妈妈。”

秦朗出去了,秦空转头看着床上那堆枯骨,仿佛一道洪水滔天怒号涌来,扑到他面前,却碰到高高的堤坝,冲击得千疮百孔,却终究没有溅出半点,只涌积出一堆泡沫,低呜徘徊。

秦空轻轻抬手抹下他的眼睛。又去打水,给他刮脸。

梁安歌抱着秦朗,和秦芳云站在门口,看着他忙忙碌碌,红着眼眶转过头。

小刘走到门口,“少爷,打开衣柜中间那套就是余总自己挑的。”

说完,红着眼睛向秦芳云和梁安歌点点头,出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佣人都离开了。

秦空给他把脸刮得干干净净,又打水擦了身子。打开衣柜,正中是一套云裳衬衫西装。旁边挂着的是他扔掉的那套艾魅力西装。

皮带、皮鞋、领带、手表都在。

这一套装备是父亲给他买过最贵的东西。

秦空双手紧紧撑着柜门,低下头。

秦芳云和梁安歌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一齐转过头,潸然泪下。

轻轻拉上门,梁安歌抱住秦芳云,两人痛哭流涕。

秦朗看看妈妈和奶奶,抱住她们的腿,三人哭成一团。

过了好一阵,秦空打开门,“穿好了。”

一家人进去,床上的人体面干净,穿着儿子设计的西装。

遵照余则成生前的遗愿,丧事从简。连讣告也没有发。

要通知的人余则成生前已经告诉小刘,由小刘去联系。

葬礼人不多,只有亲朋好友,很多人认识或者见过秦空,但是没有人来骚扰他们,没有人议论余总怎么突然冒出个儿子,还是大名人!

有名得如同太阳,就算有些黑子,也不是他们所能指摘的。

随着余则成的离世,他们与秦空的距离将更加遥远,如同两个世界。

这并不是亲朋好友拥抱认亲,化干戈为玉帛的场合。

除了岳父岳母大舅哥,他没有接受任何人的拥抱。

除了他们,也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情。

秦空有礼有节,却疏离冷漠。

称呼父亲通知来的人某先生,某女士,感谢他们来送他父亲最后一程。

是的,他终于承认鲜花里躺着的是他的父亲。

那都是云花基地运来的鲜花。

云花围绕,云裳裹体,遗容庄严,余则成这一生,怎么能说是空呢!

遗照是余则成自己挑的年轻时的照片放大的,那旁边应该还有他的妻儿,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离去。

所有人从墓地散去,秦空站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余则成、余念……

就让余念陪着他一同逝去吧。

太阳从山头抹灭最后一丝光辉,秦空转身,拖着沉重的空空的身体向墓园外走出。

以前那个男孩也曾经坐在他的肩上,抓着他的头发,“驾!”

也曾经把他从自行车后座摔下,拉起他说:“不要告诉你妈!爸爸给你买玩具!”

也曾经去教室门口扬起鼓鼓的胳膊,“谁特么叫我儿子假姑娘!在路上捉弄他!我弄不死你!长得丑回去找你爹妈,嫉妒我儿子帅算什么男子汉啊!”

秦空忍不住笑了。

就让余念陪着他吧。

秦空踏出墓园大门。

一位律师走上前,“秦先生,您好,我是胡律师。”

从包里拿出一份遗嘱,“这是您父亲余则成先生的遗嘱,房产和车子留给了您母亲秦芳云女士。公司股份已经处理完毕,公司的十六亿资产留给了您儿子秦朗。”

秦空抬起头,连忙拿过他手上的遗嘱,看着儿子端正的字迹和歪歪扭扭笔迹飘忽的父亲的名字。

胡律师看看他,“虽然签了名,但这就是余先生的一个遗愿。未成年人也没法办理遗产继承。所以需要您代为办理,必须在两个月之内完成遗产继承。不然就视为放弃。”

秦空出神地看着遗嘱上的签名,小孩写的倒像大人写的,大人写的倒像小孩写的。

恍惚、颠倒、错乱。

又有点有趣。

胡律师默默站在旁边,也不催促。

秦空已经拒绝了父亲的遗产,但他无权替儿子拒绝。

“我这两天就去办理。”

胡律师连忙递上名片,“上面有地址,您直接过来。”

秦空收起遗嘱和名片,坐进车里。

小刘问:“去酒店还是家里?”

“我父亲在那里住了几年?”

“有六年了吧。”

“你下车。”

“嗯?”小刘看看他,靠边停车。

秦空从后座下来,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

很多地方都变了,他是真的迷路了。

梁安歌听小刘说他独自开车走了,担心地打电话给他,秦空才导航了酒店,开回去。

第二天,岳父岳母回去了,秦空他们留下来处理遗产。

听说给她留了遗产,秦芳云说:“现在我有房有车,要他的房车做什么?”

秦空看着妈妈,“您跟着他吃了半辈子苦,给他生了儿子,又有了孙子。儿孙虽然没有给他养老,到底是送终了。接受吧。”

秦芳云点点头。

秦空就陪妈妈去清理房子。

在枕头底下翻出一张模糊的照片,是秦空周岁时,一家三口的合影。

秦芳云转过头捂住鼻子。

一会儿又陆续清理出一些家庭照片,秦芳云收起来。

房子车子家具委托出售,只带走了一沓照片。

秦空又独自去办理秦朗的遗产继承手续。

从律所大楼走出来,梁安歌牵着秦朗,梁星河陪着他们在江边打水漂,在江边洒下一串笑声。

秦朗兴奋地光着脚在水边跑来跑去找石头,“好好玩!”

“好玩啊?”梁星河道,“这也是你的老家呢!”

“老家!老家!”秦朗开心地踩着水。

转头看见秦空走过来,梁安歌小跑到他面前,抱住他。

秦朗也跟着妈妈跑。

梁星河挽着裤腿像螃蟹一样往前跑,“快来追舅舅呀!”

秦朗又转过身,大笑着,叫着“舅舅!舅舅!”跟着他跑。

秦空抱着安歌,两人久久地相拥伫立。

“神理开始下载……”

秦空笑了,神理下载、卸载,反复折腾,都在江城。

梁安歌抬起头,望着他,看他是真的笑了,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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