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的洛奇,往前探了探身,手掌一触碰到漆黑晶体便向两侧绽开长长的口子,就像锋利刀片划破纸张,迅速泛着鲜血。
漆黑的细小水晶仿佛荆棘林一般,也闪烁着漆黑长矛之前那种特异光泽,此时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生长蔓延,就像某种迅猛长大的植物,坚硬的岩石沙地不断发出沉闷被刺穿的沙沙声,从漆黑长矛洞穿洛奇的中心往外扩散。汉斯被逼退了几步,这片不规则凶恶的漆黑荆棘林还在不断往外绽放,把他阻隔在前方。
我我活活不了了洛奇说到一半,一大口鲜血从嘴角吐了出来,剧烈的疼痛让他脸色狰狞扭曲,他止不住的大喘,被鲜血染红的胸甲不断上下起伏,每呼吸一口,淋漓的鲜血就从嘴角和密布的伤口显著的向外四溢,不断从黑色晶体上汩汩淌下,顺着身上的灰白铠甲醒目的滴在林地里,几乎要汇成一股溪流。
去去告诉基基林。洛奇口齿不清的吱呀了一下,面向汉斯的身体便显著的垂了下去,喘息也变得极其缓慢,仿佛刚刚一声话语便耗费了他全身所有力气,这是他最后的时间了
你你得去跟基林说布洛慢慢眨了眨眼,无力的定睛望
了望汉斯,眼神的光芒变得有些暗淡。
洛奇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他的头慢慢低了下去,暗淡的月光朦朦胧胧的洒在他脸上。洛奇的手微微动了动,很快又沉了下去,嘴角颤了颤,仿佛在念叨着什么。
斯卡维斯
汉斯眼角湿润的把身板挺直,他看懂了。这个名字他们在军营中引以为豪喊了无数次。
斯卡维斯!汉斯紧握着右拳猛拍在左胸上,大喊着行起军礼。
洛奇轻抬起的头在汉斯回荡的声音中彻底沉了过去,整个身躯随着重力无力向下倾斜,月光逐渐被薄云笼罩,洛奇胸前的铠甲上,斯卡维斯的国徽上,两道细羽环绕长剑的莹白标志闪着的细细微光正在逐渐消散,就和洛奇有些灰白,蒙上阴影的面庞一样,逐渐彻底失去了生机。
汉斯注视着洛奇,纹丝不动的把拳头紧贴在胸前,行着军礼,就像在为他戎马一生的祭奠和告别。
斯卡维斯
汉斯行着军礼的身躯沉凝了片刻,随后猛地调整了脚步。
斯卡维斯!汉斯清了清喉咙又大叫一声。铁靴碰撞带出清脆的回响。
回响还未落,汉斯便听到了一阵人声的轻笑。
太感人了!这人声音应接而起,在汉斯身后林中响动。
谁?!汉斯猛转过身,腰中的佩剑抽了出来,月光照在利剑的锋芒上闪着寒光。
汉斯转过的身后,延绵的密林中空无一人。
一阵凉风从汉斯面庞刮过。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汉斯顺着声音快速回过头,瞬间呆愣在原地,背脊冒着冷汗。仅仅就刚刚转身这么一瞬间,他身后的漆黑水晶上竟凭空出现数十人!就像在空气中突然生成一般,四散着把他围在中间,快的惊人。
这群人有的站在地面上,有的半蹲着,有的轻盈矗立在水晶上。黑衣人的面庞全都戴着一副金漆鬼神面具,全部身穿着统一的怪异黑皮大衣,左右腰间挂着一把短小匕首,大衣领口高高的立起在夜风中微微飘展,与大衣相配的灰黑手套上一道十分显眼的金漆涂层微微反着亮光,就像是十分随意组成的图样,杂乱交错无章。可是看的越仔细就越来越让人觉得那些胡乱交错粗大金色线条下,竟逐渐逐渐构成一个菱角分明的金色帝王圣盾,然后又逐渐消失,像阵错觉一样。
汉斯!汉斯!汉斯被一声熟悉声音从惊愕中拉回神来。黑衣人中一个身影狼狈的爬着向汉斯赶来,满脸灰蒙。
皮特你怎么在这?!!你刚刚去哪了?!
保护神情宽恕我,保护神请宽恕我皮特仿佛没听到汉斯的话一般低声喃喃,狼狈的趴在地上,扭动着身躯往汉斯脚下靠去,并不时恐惧的回头扫视着周遭把他们围在其中的黑衣人——仿佛在寻找着某人。
皮特身前的胸甲把地下石块压碎,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皮特大睁着惊恐的双眼,双唇颤抖语无伦次的冲着汉斯念叨着什么,面色发白的脸崎岖缩成一团,仿佛受了常人无法想象惊吓。
出什么事了?!汉斯冷声问道,双眼在皮特和他身后的黑衣人间来回扫视,抽出的佩剑抓的死死的,剑锋直对着这群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一丝破绽。
一阵显著的微风从身边划过。
假装虔诚的人
汉斯的心脏猛地一震,最开始的人声再度回荡在林中,这一次这声音清晰无比,就像砾石摩擦着墓碑,平淡且尖锐,穿刺回旋在汉斯脑海中。
更加让汉斯头皮发麻的是眼前的皮特,这人声音一响起,皮特的身躯仿佛就像受到某种指令一般,止不住的夸张颤栗起来,有些扭曲的脸庞变得狰狞,死鱼般的眼睛生硬的不断大睁,好像马上就要撑裂了眼角。
吱——嘎呀——吱——嘎呀。皮特抽动的身体惊恐的寻找着刚刚说话这人。从喉间发出吱呀喘息的怪叫,仿佛喉间堵着一口脓血,仿佛被吓破了胆。
刷!仅仅一个眨眼之间,汉斯感觉眼前一跳,周围四散围住的黑衣人身后便多出了一道新的人影。这人正轻盈的站在不远处挂着洛奇尸体旁边的水晶荆棘上,直面着洛奇的尸体,尖锐锋利的黑晶似乎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我很好奇,你有时间逃跑,为什么还要去行军礼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呢?
这人伸出手抚着洛奇了无生气的脸,身后一席特异的披风来回飘摇,上面巨大的金漆和其他人手套上的纹路一样。
你知道正是斯卡维斯让你们变成了罪人吗?你们战场上失利或是证明自己勇气的时候,你所保护的那些人就坐在厚墙深屋里,皮懒膘肥。你们的荣耀换来的只是来自奢华殿堂另一端的冷嘲热讽。
汉斯猛眨了眨眼想要把这个人看的更清。可突然间不远处这道人影突然变得模糊,他的声音还飘在远处,可下一瞬竟猛然出现紧贴汉斯的面庞前,就像扑食的野兽一般上下打量着他。
难道你们真的觉得有人会记得你们吗?汉斯额头的头发被微风吹得四下飘动,这一切都来不及他反应和思考,
仿佛幻觉一般,快的骇人。汉斯瞳孔不可置信的猛然大睁,目光呆滞的愣在原地——他快要窒息了!!
汉斯身躯止不住轻微颤了颤,死死盯着面前这人低低喘了几口粗气。
这人笼在阴影中,与周围人衣装略微不同,他没有戴着金漆鬼神面具。月光洒下,一对黑褐色眼瞳闪着精光,颧骨与下颚略微凸起,脸颊上露着一道难看凶险的红疤。红疤像道闪电,从眼睛稍下的面颊途经脖颈不断向胸前剧烈蔓延。红疤所过之处,仿佛骨骼都被切开,皮肉往两边绽,就好像依然在淌着鲜血,似乎稍微活动一下皮肉就会再度裂开,露出森然白骨,简直让人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武器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更让人骇然的是,他是如何能够在这种伤口中存活下来的。
基林在哪?!汉斯面前这人开了口,声音平淡如死水,仿佛每一颗字都不容质疑,他全身上下没有一把武器,但他仅仅站在身前,却让人感觉仿佛如刀锋抵着喉间般压抑。
你汉斯紧握着佩刀的手用力的失去了知觉,脑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往后快速退后了几步。
吱——嘎呀——!皮特不断从喉间发出刺耳奇怪的喘息声,死鱼般的双眼撑的老大,死死盯着汉斯面前这人,浑身止不住的上下颤抖着,恐惧的直觉让他身体畏缩,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从未见过的惊骇之物。
你是谁汉斯惊异的转头看了一眼怪异的皮特又快速回过头看着黑衣人。
我是谁?这人边说边轻盈踏步向汉斯两人走去,走了两步便剧烈的咳嗽起来,随即缓缓伸手从怀间拿出一个怪异陈旧玻璃瓶。
我是谁黑衣人喃喃的重复了一遍。随即嘴角轻蔑一笑,把手中玻璃瓶里面漆黑液体顺着月光轻微晃了晃。月光照下漆黑液体就像沉凝的血液一般在反光的玻璃瓶内闪着猩红的光芒。
吱——嘎呀——!
吱——嘎呀——!皮特刺耳的喘息声依旧激烈刺耳的不断回荡着,就像心脏被一股寒气紧紧握住,每一次呼吸都被阻碍着,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黑衣人缓缓拔开了小玻璃瓶上的木塞,随即在皮特和汉斯身前停住了脚步,深深的看着汉斯,随即轻微的偏头撇了一眼皮特。
随着黑衣人的眼神闪过,皮特便仿佛触电一般,双手不断狼狈的在草地上往外扒拎,仿佛已经忘了怎么行走,像一只无路可逃的野狗,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皮特喉中的声音更加尖锐,在两人身后不间断的来回发出刺耳难缠的怪叫。
吱——嘎呀——!
吱——嘎呀——!
吱——嘎呀——!
黑衣人握住玻璃瓶的手颤了颤,眉头微微紧皱起来,一瞬间,似乎为此感到十分反感与苦恼。
吱——嘎呀——!
吱——嘎呀——!
吱——嘎呀——!
嘘!黑衣人低低沉了一声,满是坚决,带着透骨寒意,就像一闪而过的锐利刀锋,轻微,但林里每个人却几乎都能够清晰可辨。
话音刚落。
刷!的一声,汉斯的眼角就撇到皮特身旁瞬间出现一个带着金漆面具的人影。汉斯心中一寒,还未回过神来,瞬间一把匕首便猛然刺穿了皮特脖间,力道凶狠,直接把他钉在了地面上。
皮特整个身躯抽搐起来,鲜血刺眼的在黄沙上流了一地,两手不断的在地面搔扒,双眼依然还在快速的眨着,似乎不肯接受自己的死亡。
汉斯吓了一跳,惊恐的怪叫一声,后退着本能的猛挥了几下佩剑,发出咻咻破风之声。
你他妈到底是谁?!!汉斯抬起锋利刃尖直对着黑衣人面庞。
黑衣人沉默起来,不断上下摩挲着玻璃瓶,两眼低沉仿佛被瓶中的漆黑液体吸了进去。
我是谁?皮特的死仿佛得到平静的黑衣人轻轻的自言自语起来,就像没有察觉到汉斯直指着他喉咙的刃尖,似乎思绪沉沦进了自己的话语里面去,特异的金漆披风随着他的移动来回飘摇。
我是谁黑衣人说着说着便缓缓扬起头,把手中的漆黑液体玻璃瓶往嘴上倒去。
汉斯注意到,从他嘴角和细瓶滑出的漆黑液体刚落在地,地上细小的草和黄沙竟冒着淡淡的青烟,竟仿佛被腐蚀一般。
黑衣人把漆黑液体刚吞入喉间,猛然间,黑衣人脖颈上乃至面庞前两侧的青筋突然夸张突兀的张显,泛着青黑,不断膨胀,竟有如心脏般有节奏显眼的跳动,黑衣人呼吸变得悠长而深沉,不断回荡在林间。
我是谁?黑衣人边说嘴角边高高上扬,脚步轻盈的走了两步,仿佛听到美妙乐章,满脸变成了极其享受的怪异模样,又过了几个呼吸之间,刚刚的漆黑液体竟然像在青筋上游动,一瞬之间,鼓起的青筋全都变成了刚刚瓶中液体一般的黑色。脸上凶狠红疤旁映衬着清晰的血管脉络,就像是即将要燃烧。
黑衣人整个身躯也随着液体游动开始慢慢摇晃颤抖着。随后身形夸张的猛然往前一震,下颚紧咬,面目狰狞,仿佛在那一瞬之间突然承受了极其猛烈的痛苦
。黑衣人死死定在原地,地面的砂石都被踏碎,带出了深深的足迹。
唉黑衣人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仿佛换了一副神色。
汉斯本能的往后缩了缩。
站立的黑衣人抬起了头,脸上带着一副可怖的狞笑,青筋连同整个双眼的细密血丝都肉眼可见的逐渐变成了黑色,就仿佛从深渊地狱钻出来的恶鬼,此时正摇晃着身形不偏不倚的朝着汉斯高举起的锋芒剑尖直直走去。
我是谁很复杂。黑衣人的脖间抵着汉斯的袖剑,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汉斯胸甲上的灰尘。
但黑衣人低下头,缓缓倾过身,慢慢靠向汉斯耳边。他双瞳彻底变得如墨般浑浊而漆黑,仿佛黑洞一般,在深渊中不断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引力。
汉斯的双眼瞪的老大,呆楞在原地,任由黑衣人轻抚着胸前的铠甲,就像时间停止了一般。
我是什么就比较简单。
黑衣人沉吟起来。目光直直呆滞的越过汉斯的肩膀,望向丛林漆黑的前方,仿佛洞穿了整片无尽的黑暗。
我是威胁!!!
黑衣人在汉斯耳边轻声说着,每一颗字都如刀尖般划过刺穿汉斯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就像死神的低语一样冰寒和冷酷。
我能改变结果!!
黑衣人他那漆黑如深渊的眼瞳颤了颤,像黑色的大海卷起了一道汹涌的波涛,怪异的面庞露出一阵怜惜的神色。
我不是来找基林的!黑衣人低低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只是
我只是想传达一个信息黑衣人眉头轻轻紧皱,自言自语着声音有些颤抖,轻轻低语着,仿佛变得极其自责和难过。
什什什么?汉斯话还未说完,忽然感觉身子一沉,双脚一软,径直倒了下身去,下一口呼吸的时候,噗一大口温热的鲜血便从口中溢出,重重吐在灰白胸甲上,带来一股强烈的青铜味道。
汉斯缓缓的低下头,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灰白铠甲上染着淋漓的鲜红,黑衣人的手竟直直洞穿了他整个腹部——洞穿了他身上这个号称大陆最为坚硬的铠甲——他却一点声响都没有听到!!!
这可是斯卡维斯精钢!
汉斯瞳孔不断剧烈颤抖起来,身体无力沉下身去,鲜血大口大口的从嘴角溢出,被堵住的喉咙发出痛苦声,仿佛溺水者不断的支吾。
嘘嘘黑衣人嘴唇轻微颤抖着,目光也变得柔和,不断扶着汉斯穿着铁胃的脊背,慢慢把他放下身去。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汉斯身躯不由自主的抽搐抖动着,黑衣人声音变得极其轻柔,嘴上每说一次,汉斯无力的身躯就被他慢慢放下去一点。每说一次,他那双猩红的手就从汉斯的腹中往外拉出来一点。每说一次,汉斯口中的鲜血又多溢出来一点。每说一次,汉斯眼中颤动的瞳孔就变得越加僵硬一点
汉斯的身躯已经彻底僵硬,黑衣人伸着满是鲜红的手在汉斯脸上轻轻抚了抚,面庞上满是伤心难过的温柔神色。
唉黑衣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想说黑衣人沉吟片刻,慢慢亲吻在汉斯额头上,两只混浊的眼瞳注视着汉斯不断发白变得和月光同一色调的面庞。
我只是想说黑衣人站起的身形,顺着汉斯的身体抬头望向了远方,那黄沙尽头的崖壁上亮着的成排盈盈火光。
黑衣人眉头一皱,他似乎闻到了边境那空气中的盐星,听到了黑潮运河不断冲刷边境的海浪。
我只是想说
我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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