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所有的关子。副厅长低沉的声音在马丁耳边炸起:扬姆尼亚。他看见副厅长在说出这个词的时候,眼睛朝上望去,虽然只是一个短短的瞬间,但是马丁捕捉到了。
但马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系统,他感到脑子嗡嗡的。扬姆尼亚?这个人以前是律师,现在是准国务秘书,和总统萨科齐同在巴黎第十大学读书,是萨科齐的校友也是他身边的红人,一颗政治新星。副厅长此言一出难道不在乎后果,还是准备要大变戏法?其实马丁心里认为的嫌疑人的是副馆长,因为这位副馆长在接受他的询问时隐隐有一丝慌张,这种慌张在老练的马丁面前极易看破。但是马丁自己目前隐隐的这一丝慌张,在老练的副厅长面前会不会也极易看破?
马丁这种普通的疑惑没有出乎副厅长的意料。他说了一句话,其实只是一个词,甚至只是三个字:意大利。然后起身站立,向马丁走来。
马丁明白,副厅长这是要送客了。于是知趣地放下只喝了一口的咖啡,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副厅长在送他出门的瞬间,低头轻声说了一句话:快!副厅长比马丁高出一头,说话的时候,马丁感觉在头顶响了一个炸雷。这句话是地道的巴黎口音,没有一丁点其他方言混杂其中。难道副厅长是个语言天才?法国各地的语音语调他都掌握?马丁不敢多想,下楼出了大门,转头看见司机就在马路对面不远的地方等着自己。
马丁心里一热,看来司机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贪生怕死,他只是不想误了自己的工作。回去的路上马丁既紧张又释然。紧张的是他需要抓紧时间准确理解副厅长几句话的重要含义,释然的是有副厅长这样的
神探助力,这个案子应该可以手到擒拿。人狠话不多,东方的谚语果然没有错。这些指导的方向对自己是莫大的安慰和鼓舞。
回去的路上并没有什么阻碍,司机开的很快,马丁坐在后排,眯着眼睛仔细思考副厅长的话语:扬姆尼亚,意大利,快!。忽然,他看到窗外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但是车速太快了,来不及停车就已经远远地望不着了。下了车,在快步走向自己办公室的时候,马丁理清了一些思路:扬姆尼亚作为政府官员代表,一周前刚刚协助国家博物馆收购了一批名画,而且很热心的举办了盛大的收藏入馆仪式,他本人和许多知名艺术家交往甚密,又有喜好艺术品收藏的雅兴,他应该有不小的嫌疑,即使没有嫌疑,应该也能提供很多有用的线索。可是扬姆尼亚是政府高官,自己和其并不熟悉,没有途径接近,又不好以办案为名太过张扬。这是一个问题。
另外副厅长提到的意大利,是什么意思?意大利黑手党?意大利边境?意大利画家还是意大利面?
副厅长在最后都没有说一句谢谢或者再见,只是说了一个字快!马丁当然明白这个快的含义,如果名画被转手倒卖或者转运出境,追查起元凶来那又平添许多难度。
回到办公室,同事们像看着英雄一样地望向马丁,助理早已准备好了咖啡和三明治,这些炽热的目光和举动让马丁感到浑身温暖。想起当年的这些场景,马丁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混蛋。
然而案件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取得突破性进展,马丁压力山大。不巧有一天母亲来电话说父亲生病了,马丁抽时间带着贝诺和礼物去看望他。父母亲住在巴黎市郊巴加特尔公园附近。屋子外面种着很多花。父亲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还好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情。过了一会儿,贝诺开始和母亲在客厅喝茶聊天——马丁的父亲喜欢喝泰国功夫茶,他曾多次说过自己和泰国有缘。马丁坐在父亲床前的椅子上,愁眉苦脸。父亲知道他在忙什么,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试着启发他说道,他听说过一个中国古老的断案故事,那个主人公叫baocheng。案件是说一位商人路过江西某地,因天黑下雨只能借宿,谁知借宿人家贪图他的钱财把他害死,还把他碎尸后和陶瓷一起烧制成乌盆,最终,乌盆告状,baocheng顺藤摸瓜查出真凶。马丁听完暗自笑话父亲真是老糊涂了,乌盆不会讲话,怎么能向法官申述呢?父亲看到他的表情,微笑着说,证物会说话。马丁一下子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的浑身颤抖。他告辞父母,喊上贝诺开车,然后回家路上苦苦思索着副厅长的寓意,最终决定从这次失窃的意大利画家莫迪利亚尼的儿子小莫迪利亚尼入手,从《持扇的女人》这幅画开始,深入了解名画黑市的核心情况。而且听说小莫迪利亚尼就住在巴黎。
小莫迪利亚尼并不出名,也不好找,但这难不倒我们的警督先生。马丁约了小莫第一次见面是在塞纳河畔的一家小咖啡馆。咖啡馆在二楼,并不大但是很安静。朝窗外望去,可以看到荣军院门口的大草坪。这里的老板娘叫伊娃,是一位离职的警察,所以很安全。上楼时当马丁略带炫耀地向他介绍这个会面地点的缘由时,他直觉觉得马丁和伊娃之间应该有点什么,但小莫对法国人混乱的爱情关系一直都不支持不反对不欣赏,于是只能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小莫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意大利人,更像是瑞士人。典型的意大利男人是什么样的呢?只喝espresso,爱插队,爱高声喧哗,不守规则,见谁撩谁。小莫迪利亚尼不是,他留着黑色的长头发,戴着眼镜,瘦瘦高高的个子看起来小心翼翼,安安静静,与世无争。说话声音轻柔但非常礼貌,对自己无法认可的事情宁可不表达也不喜欢争辩和说服他人。但是对他的父亲以及他父亲的艺术作品,他一点也容不得别人置喙,尤其是外行。
意大利人喜欢站着喝咖啡,法国人不是,尤其是巴黎人。马丁邀请小莫坐下来,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同意了。从穿着和态度判断,马丁觉得如果他愿意,自己也许可以利用一些小的特权帮助他改善生活。没想到小莫很坚决地拒绝了这些小恩小惠,和他的父亲一样,他热爱艺术,也热爱生活,但并不热爱金钱。就像他父亲的作品,那些被拉长了面部鼻子颈部的人和人体,这种通过写生变形处理的画面使我们感觉到有一种更加舒适流畅的优雅之美。符合美学造型特征,略微塑造的体积感,以及面部及身体部位弱化了的明暗关系,使审美变得轻盈舒畅,而且极具贵族感。
最终大费周折又柳暗花明的是,马丁了解到小莫有一个深爱的情人,是来自阿尔及利亚的非法移民。马丁决定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帮助她解决了法国公民身份,最终让小莫有情人终成眷属。事情终于办成,小莫夫妇感激不尽,作为回报,小莫向马丁赠送了一幅父亲的遗作,并答应介绍几位很有影响力的地下艺术家给马丁认识。他还说马丁的太太很像自己父亲画的《持扇的女人》,很有古典美。小莫很腼腆的话语让马丁心花怒放。
通过小莫其中一位朋友,马丁结识了巴黎有名的几位赝品商人,其中有一位同时也是一名律师叫罗康古尔。利用职权,
马丁给罗康古尔的律师行介绍了几个很容易完成也很有油水的案件辩护代理。赚到钱的罗康古尔很快把马丁上升到自己的核心交际圈子。罗康古尔的女朋友也是一名画家,同时与人合伙经营着一家叫四叶草的画廊,有不少知名画家和他们合作。渐渐地马丁也和巴黎艺术圈混得滚瓜烂熟,大家都很欣赏这位出手大方英俊有为的警界才俊。毕竟谁不想坐上国家机器从而开启一段加速的人生旅程呢?他们不知道的是,巴黎本地人马某很快将把他们送向不归的未来。同时,身为警察的马丁,哪里顾得上了解凝望的是深渊还是海浪?欧洲艺术品黑市市场和所有地下黑市市场一样,存在着一个可怕的真相。
老林说,你知道吗?其实是我和你二叔偷了小莫的摩托车,我开着车,他朝马丁丢的石头。而我们只是随手在巴黎的市郊盗了一辆摩托,根本不知道他的主人。事后我们还还了回去。盗取机动车的技术都是你爷爷教的,他本事可大了。五秒钟开一辆保时捷,三秒钟开一辆宝马,别看你二叔手快,他还是比不过爷爷。
老林接着得意地说,你知道这里的画又是谁拿的吗?
林木心想,这叫拿?这叫盗窃好吗?但是他没有说出口。自己这个家族,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他要听老林说完。
老林继续说道,挑战这个真相最终造成了马丁婚姻破裂,性格大变,并断送了小莫的生命。只是当时的马丁,少年得志,鲜衣怒马,哪里知道命运暗中的标价。其实我们林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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