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陈菲粗略估计那些信足有四五十封之多。
你看看,这孩子多执着。黎苇珍抖了抖手上的信。
这些都是杨晓芳写给你的吗?陈菲接过足有一指宽的信封吃惊的问道,心想杨晓芳寄出的信黎苇珍的回信在数量上确实不成正比。
是啊,都是她写的,那时候个隔不了几天就会收到她的信,我当时忙着发展自己的事业,没能照顾到这孩子的感受,哎黎苇珍长叹一声。
那您知道那家福利院的联系方式吗?
那家孤儿院?早就拆掉了,嗯正当陈菲失望的表情时,黎苇珍沉思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是我资助过的孩子里有一个还和福利院的院长有联系,就是送我那个的孩子。黎苇珍指着那尊玉观音说道。
黎苇珍让保姆拿来了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下手机后念出号码。陈菲也拿出手机记下。之后又问了黎苇珍的手机号码,说是万一还有什么疑问方便联系黎苇珍也不保留,一并告诉了她。
黎苇珍在拿着手机又按了一阵按键后才把手机交给保姆。这个人叫李明杰,现在也和我年轻时一样,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业上。不过现在这个点估计他在忙,我刚给他发了个短信,把你的号码发给她,再和他说了一下你来找我的事,让他帮你,免得他事不关己不上心,不如你就等他打给你吧。
太谢谢你了黎阿姨。看来这位老太太在这位叫李明杰的老板面前还是很有面子的,陈菲心里默默想着。
不用客气,小事一桩。
陈菲又看向手里厚厚的信封,她很想看看杨晓芳当时在信中写了什么,但是这么多信一下子读完是不可能的,便抬起头对黎苇珍开口说道:黎阿姨,我还有个事求您。
嗯,你说。
这些信可不可以让我保留一阵?我很想知道杨晓芳的过往。
想要的话你就都拿去吧。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陈菲没想到黎苇珍会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不断点头称谢,感激之情写在脸上。
现在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更有意义。黎苇珍脸上露出豁达的笑容。接着她又侧头望向拉着窗帘的窗户,但她的双眼似乎看着比窗户更远的地方。如果你能见到她的话,也来和我说一声吧。
您那个时候还给杨晓芳寄过零食吧,结果大部分都被我给吃掉了,我到现在都记得您寄过来的太妃糖的味道,说起来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陈菲又看到了找到杨晓芳的希望,心情也好了起来,便和黎苇珍聊起了中学时的事。
是吗?哦,我想起来了,还吃坏肚子了是不是,哈哈,原来说的就是你啊?黎苇珍第一次露出开心的笑容。
可不是吗?第二天看到糖就想吐。
是吗,哈哈哈,我记得那时我还专门挑了一条粉色裙子呢送给她当生日礼物呢。
陈菲记得信中确实提到过黎苇珍送给杨晓芳一条裙子的事
,等等,一条粉色裙子?
是一条粉色碎花裙吗!?陈菲突然语气急促的大声问道。
啊有点久了嗯对,没错,粉色碎花。
是这一条吗?
陈菲忙从包里翻出拿出杨晓芳的笔记本,再从里面翻出那张她和杨晓芳的老照片递给黎苇珍,黎苇珍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着。
哎呀,这个是对,是这条,啊哈哈,旁边不就是是杨晓芳吗!?就是她就是她,哎,这边这个小女孩是你吧,感情真好啊。
陈菲没有说话,脑子在飞速回忆当时发生的什么。
嗯?这条裙子怎么穿在你的身上?黎苇珍终于发现了问题。
因为因为她当时把这条裙子送给我了。陈菲的语调有些茫然。
这都能送给你,那她对你很好啊。
陈菲记起那天是杨晓芳的生日。中午休息时,陈菲拿出一个发夹送给杨晓芳,发夹的造型和颜色陈菲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杨晓芳兴高采烈的把发夹戴在头上后拉着陈菲的双手又蹦又跳的样子如今却历历在目,那高兴的样子就好像她收到的发夹是黄金做成的一样。随后杨晓芳告诉陈菲,放学后一起去她宿舍,有东西给她看。
宿舍里,杨晓芳从自己的床下取出一条裙子,一条漂亮的粉色碎花裙。陈菲眼前一亮,忍不住伸手去摸,从滑顺的质感上陈菲就知道这条裙子不便宜。杨晓芳告诉陈菲这是资助她上学的黎阿姨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说话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随后杨晓芳也不避讳,就在陈菲面前脱掉衣物换上那条裙子,然后在原地快速的转了一圈,粉红色的裙摆飞扬起来,一个青春少女的靓丽尽显。杨晓芳问陈菲裙子好看吗?陈菲嘴上说着好看,但心里却泛起一丝嫉妒,甚至一瞬间有想要把那条裙子暂为己有的冲动。陈菲家庭不算富裕,所以陈菲的父母也很少给陈菲买这种高级的衣物。
如果这条裙子穿在自己身上那该多好,肯定会更好看,自己也一定会成为同学们眼中的焦点,陈菲心里一阵悸动。当然,她不能表现出来,毕竟那是自己好朋友的生日礼物。但是她仍然半开玩笑的说自己送了你礼物,你是不是该也送个礼物当回礼啊?不如把这条裙子送给自己当回礼吧。而杨晓芳闻言却当真了,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陈菲见状撇过脸去假装自己生气了。正当杨晓芳真的为难时,陈菲又哈哈大笑的说自己是开玩笑的,但其实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以至于当晚睡觉时,一闭上眼杨晓芳穿着裙子转圈的画面就出现陈菲在脑中。
令陈菲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中午,在学校食堂的后面,杨晓芳提着一个纸袋出现在陈菲面前,杨晓芳把纸袋递给陈菲,里面装着的正是那条让陈菲魂牵梦萦的裙子。陈菲吃惊的看着杨晓芳的脸,杨晓芳的眼睛里并没有任何不舍,只是真诚的对她微笑着。
陈菲接过纸袋,当目光接触到那条裙子时,陈菲的眼神变得贪婪。她也犹豫过,她很想立刻正直的说出太贵重了自己不能收,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之类的话。但是这条裙子的诱惑力对陈菲来说真的太大。她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只是一把抱住杨晓芳,不停的说着感谢的话。而杨晓芳当时却还嘱咐她,说不要把送裙子的事情说出去,如果这件事传到黎阿姨耳朵里,让如果她知道自己把她送的礼物送给了别人,说不定她会伤心的。
陈菲回家时父母看到她手里提着的裙子便问她哪来的,问明来历后父母觉得不妥,便让陈菲把裙子还回去。哪知陈菲得知要把心心念念的裙子送回去时竟然委屈的发起脾气来,对着父母又哭又闹。父母面对这个心智不成熟的女儿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由着她了。
只是不久后的一天,父母便授意陈菲把杨晓芳请到家里来做客,以表达对杨晓芳慷慨行为的谢意。那张照片就是在那天拍摄的。从此以后陈菲偶尔会邀请杨晓芳到家里来玩,陈菲的父母在得知杨晓芳的家庭情况后也很同情和喜欢这个坚强的小女孩。
就这样,那条裙子穿在了陈菲身上。果然,换上那条粉色裙子后女同学们纷纷围绕在杨晓芳面前,夸赞她穿着那条裙子很漂亮,而男同学中也有不少人在一旁用余光偷偷瞄着她。在同学们充满羡慕甚至嫉妒的目光中,年幼的陈菲的虚荣心得到的莫大满足。当同学们问起裙子的来历时她只理所当然的说是父亲买给她的。而当她看向一旁的杨晓芳时,只见杨晓芳站在一旁开心的笑着,仿佛也在为陈菲能够成为大家的焦点感到快乐。
手机铃声响起,刺耳的电子音把陈菲从回忆中唤醒。陈菲在被黎苇珍留下吃了顿几乎只有素菜的午饭后和便黎苇珍道别,此时还没出乘龙山庄,正一边走一边回忆着有关那条裙子的往事。
陈菲掏出手机一看,正是李明杰打来的。陈菲迫不及待的按下接听键。李明杰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一样摩擦着陈菲的耳朵,看来是在长期的应酬中被烟酒熏坏了嗓子,他在电话中称呼黎苇珍为干妈。
你好,是陈小姐吧?
你好,我就是陈菲,你是李总吗?陈菲这才想起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人。
哈哈
,不用客气,你叫我老李就可以了,我听干妈说你想要我们老院长的联系方式是吗?
是,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他前几年退下来了,但是又被福利院返聘,现在还在那里当主任呢,不过话说我上次和他联系也是两年前的事了,最近工作忙,也没去看他。
福利院?不是拆了吗?
原来那个地方是拆了,但是福利院建制还在,只是搬到别的地方了,不过也在东兴镇上。
哦,是这样啊,那方便的话麻烦你把他的电话都给我一下吧。
没问题,举手之劳,干妈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马上用短信把院长的电话和地址都发给你。
太感谢了李总了,那
不过听说你想找那个杨晓芳是吗?陈菲刚想结束通话,李明杰就插话说到。
是的,你对她还有印象吗?
嗯有点印象,和我一个福利院的嘛,和我一样受过干妈的恩惠,不过我记得她年纪比我大,当时应该是直接安排上初中了吧。这个人我只记得她当时在福利院里挺内向的,一天说不了三句话,其他小孩好像都不怎么喜欢她。
内向吗?陈菲小声问道,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挂上电话后陈菲一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下午三点过,虽然可以现在直接打电话问这位院长还有没有杨晓芳的联系方式,但是陈菲想亲自走一趟,面对面的交流才能说的更清楚,而且就算院长也没有和杨晓芳保持联系,说不定也可以在院内其他职工身上找到什么线索,况且院里可能也还保存着杨晓芳的资料,所以她决定先回旅馆,明天再动身。
当天晚上,陈菲在旅馆里拿出杨晓芳写的信后发现,看来黎苇珍对杨晓芳的热情确实是逐渐减少的,因为几十封信中有一半左右都没有被拆开过。陈菲决定从最早的一封开始看。第一封信是九月份写的,信封上用幼嫩的字体写着收信人地址和邮政编码,还贴了一张小白兔图案的邮票。陈菲把信从信封中抽出,发黄的信纸上写着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尊敬的黎阿姨:
好久不见了,您身体还好吗?不知道您最近工作忙不忙,请您一定不要太操劳了,多保重身体。感谢您的恩德,是你的慷慨才让我有机会和其他孩子一样在学校里念书,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这个学校好大,比福利院大多了,学校还给我们发了新书,以前福利院只有一本语文和数学,现在足足有六本之多,我真的很高兴。
我们班一共三十七人,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多生面孔了,我很紧张,不知道能不能和他们相处的好。但是有您的好人在,我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我也决定变得比以前更加坚强,好好的和大家相处,认真的活下去。
我现在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和班主任王老师还有周兰姐姐住在一个寝室,王老师她人很和蔼,但是周兰姐姐不太爱和我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不喜欢我。
对了,我昨天在路边看到两朵漂亮的小黄花,我把它们摘下来,放在信里一并寄给你,祝您身体健康。我很想您,再次感谢您对我的大恩大德,等我将来有出息了一定好好报答您。
杨晓芳
一九九零年九月二十一日
陈菲把信封倒过来,封口朝下抖了抖,并没有花瓣从中落下,看来是被拿走了。陈菲想起那些夹在杨晓芳笔记本里的花瓣,好像她也送过自己不少风干的小花。不过看来此时的杨晓芳还不太习惯和别人写信,但是从内容看来,杨晓芳是真的很尊重黎苇珍这个对自己有恩的人。
陈菲紧接着打开第二封信:
尊敬的黎阿姨:
您最近好吗?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终于交到朋友了!她叫陈菲,她长得好漂亮,人也很开朗。这个星期四上午第二节课下课,我鼓起勇气主动和她说话,请她吃了你送我的花生糖。她竟然没有拒绝我,还带我到学校里只有她知道的地方玩,那里现在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这一切真是太好了。我们现在成了很好的朋友,和她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我还想把我收藏的花瓣送给她,您说她会喜欢吗?
抱歉说的都是自己的事,要不是您,我可能根本交不到这么好的朋友,希望您能够保重身体,再次抱歉现在才给您写信,这几天我太开心了,有点得意忘形。谢谢黎阿姨,祝您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对了,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了,祝您节日快乐。
杨晓芳
一九九零年九月二十七日
陈菲几乎是傻笑着读完这封信的,看来在这丫头心中自己的地位还挺高的嘛。陈菲又看了几篇,差不多都是些日常发生的琐事,但陈菲还是乐此不疲。
第二天上午陈菲从旅馆退房出来,在苍明县长途车站踏上了去西江县的客车,当长途客车经过一个叫大围山的地方时,陈菲收回了本来看向窗外的视线,好像这个地方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陈菲之所以没有直接去东兴县,是因为从苍明县去东兴县要经过母亲白艳现在居住的西江镇,所以陈菲决定先顺路回
一趟家看看自己的母亲,然后再去东兴镇,反正福利院也不会跑,而且自己上次回家已经是半年前了。
陈菲的父亲在陈菲刚升上大学时就突然确诊了肺癌晚期,并且在她大学第一学期上到一半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前父母二人一直在西江县城里经营着一家面馆。虽然家里多少有些积蓄,但给父亲看病花掉了大半。当时自知命不久矣的父亲为了不拖累家人希望放弃治疗,不过母亲坚决不同意,日夜守候在病重的父亲身边。父亲去世后母亲便独自撑起家庭。虽然后来面馆里也请了工人,但毕竟用钱请来的劳动力无法像父亲一样尽心操持,母亲便更加操劳,用起早贪黑赚来的钱供陈菲读完大学。
陈菲想起说来西江县离x市也就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但由于自己平时工作繁忙,有时周末也在加班工作,要不就是在外地出差见客户,偶尔有空闲的时间也用来放空自己,所以很少把回家这件事安排在日程上,最多只是偶尔通个电话,当然大部分时候是母亲主动打给她的,内容也只是程式化的嘘寒问暖或是聊聊家常。而母亲常常在电话里催婚也是陈菲不常打电话的原因。
下午两点过,陈菲背着背包来到一栋八层高的居民楼面前,她家住在五楼,陈菲气喘吁吁的爬上楼梯,站在熟悉的黑色防盗门前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啪嗒一声,防盗门应声而开。
陈菲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陈设,客厅似乎和自己上次离开时没有什么变化。一盘装着各种水果的盘子摆在用了五年的木质茶几上,后面放着一张盖着白色罩子的皮质沙发。四人饭桌上套着桌布,静静的靠在窗前。三层电视柜中间摆着一部vcd机,面前的插线板上插满了插头。上层放着一台东芝液晶电视,那是她去年回家时买的,替换了原来的老式长虹电视。母亲为了这件事还批评她乱花钱。
虽然墙上的挂钟咔擦咔擦的响着,但陈菲还是习惯性的从裤兜里翻出手机看时间。母亲还要过很久才会回来,她这次回来前没有给母亲打电话,倒不是想给母亲一个惊喜,而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母亲说自己辞职的事,所以姑且先回家里,心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
陈菲打开电灯开关,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扔,自己再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把身体舒服的靠在沙发里,双脚靠在茶几上。之后她又从茶几上的盘子里拿出一个已经有点发黑的香蕉,剥了皮后送到嘴边,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吃完香蕉,大概是因为最近内心疲惫,又或者是最近的舟车劳顿加上久违的放松,陈菲的眼皮打起架来,不就就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菲被一阵足以让她分泌口水的香气唤醒,她向窗外望去,只见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陈菲打了个哈切,刚想升个懒腰,却发现自己身上似乎盖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棉衣。
陈菲侧头寻找香味的来源,只见厨房里的灯亮着。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双手端着一个大碗从厨房走了出来。香气就是从这个碗里传来的。
妈!陈菲一下子叫出声来。
醒了啊,我正打算叫你呢。
陈菲的妈妈白艳把一碗冒着热气的清汤挂面堆到陈菲面前。面和青菜拌在一起,上面堆满了红烧的牛肉块,面汤上还飘着翠绿的葱花。陈菲闻到一阵香油和花生酱散发出来的香气。这是她在家时最喜欢吃的清汤牛肉面,陈菲的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咕叫起来。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完全不知道?陈菲一边拿起筷子一边惊讶的问。
我七点过就到家了,回来就看见你在沙发上躺着,我还想问你呢,回来都不知道打个电话,也不来店里找我,自己一个人悄悄的就回家了。
七点过?陈菲一看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快九点了。
陈菲的母亲白艳平日里做事本来就轻手轻脚,今天一进家门就看见许久没回家的陈菲竟然在沙发上睡觉,便不忍叫醒,也没有打开电视,只是从拿了一件棉衣轻轻给陈菲披上,然后轻手轻脚的走进自己卧室,一边看书一边等着陈菲醒来。直到八点半她才去厨房煮面,然后准备叫醒女儿,难怪陈菲没有听见。
白艳从一旁抬来个小凳,在陈菲对面坐下,用责备和心疼的眼神看着陈菲。只见陈菲也不顾烫,大口大口的梭着面条,看来是真饿了。
我想你在忙嘛,所以就想先回家休息,等你回来再说。陈菲在吃面的间隙对母亲说活。本来她计划等母亲回来一起出去吃一顿的,不过母亲已经下好了面条,而且时间也太晚了。
对了,妈你吃饭了吗?
我在店里吃过了,忙就不管你了吗?自己一个人睡在沙发上,饭也没吃,不怕感冒啊?
我回来的时间店里应该正是忙的时候,就不去给你添乱了。
平时不回家,都要年底了你还回来,是没在那公司上班了吗?白艳问道,但眼神中却没有任何焦虑或是责备的意味。
想哪去了?只是出差路过所以顺便回来看看而已。
哦,这样啊。白艳闻言低下头,似乎正思考着什么。
这次
出差刚好要经过咱家附近,所以办完事就顺道回来看看你老人家过的咋样罢了,待不了多久。陈菲继续解释,她没想到母亲会突然这么问,下意识的编造了出差的谎言。她还没想好要如何告诉母亲自己失业的事,也没有想好如何解释自己为何辞职的原因。此时陈菲看着母亲斑白的头发不禁感到有些愧疚。
哦,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哦。白艳努出嘴唇摆出一副假装嫌弃的表情。
陈菲在五分钟内便吃完了一大碗面条,在咕咚咕咚的仰起脖子喝完面汤后便把碗重重的放在茶几上。同时满足的啊了一声。
在白艳把碗收进厨房的时候,陈菲发现自己的背包不见了,想必是母亲已经拿进自己从前居住的那间卧室了。
晚饭后,陈菲不顾母亲让她坐下看电视的要求,自己到母亲睡觉的主卧室里搬出晚上睡觉盖的被褥,这间卧室以前是父母两人的房间,现在却只剩母亲一人睡在这里。陈菲进去时看见母亲的床头柜上放着父亲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父亲才三十多岁,剪着寸头,脸上带着可靠的微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想女儿每次回来时都触景伤情,还是想离自己的老公近一点,所以照片一直没有摆在大厅,而是摆在主卧的床头柜上。
睡觉前,陈菲陪着母亲看一部老小品,陈菲有些奇怪,这次回来母亲到现在没提过相亲的事。只见母亲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小品,内容是是两个人正在为拍摄一部电影起争执。配角不满于自己的戏份,于是就和主角抢戏,对话时故意站在主角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把主角挡住,让观众只能看见自己的后脑勺。此时母亲正看的哈哈大笑,陈菲则默默的把头搭在母亲的肩膀上。
由于今天的睡眠时间超标,夜里陈菲裹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脑中又出现何超的脸,陈菲赶紧甩甩头,结果那些民工的家属跪在她面前的画面又浮现眼前。于是陈菲又拿出那些杨晓芳写的信,也许只有在读这些信的时候她的不安才会消失。
过了很久陈菲才好不容易有了睡意,但刚睡着她又做了一个关于杨晓芳的梦,她梦到自己找到一份新工作,而面试她的人正是杨晓芳。杨晓芳还穿着那张照片里土里土气的衣服,扎着双马尾。她在梦中依然笑嘻嘻的面对着自己,说这么多年没见,她很想自己,但也责备自己这么久都没有联系过她,陈菲刚想解释,只见杨晓芳突然低下头,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森可怖,红色的眼泪再次从她的眼角流出,啪嗒啪嗒的打在白色办公桌上,只见她用阴冷的声音对陈菲说:你为什么不帮我?
陈菲满身是汗的从梦中惊醒。起床洗了个澡后她走进厨房,打开天然气灶上的开关台上,把放在铁锅里的包子加热便是早饭。母亲是开面馆的,每天早上四五点钟就起床到店里忙活了,而每天早上走之前她都会给那会儿还在上学的陈菲准备好早餐。所以陈菲对早餐在哪里已经驾轻就熟。虽然这几年陈菲为家里买了台微波炉,但是母亲却抱怨用微波炉加热的食物不好吃。
今天白艳上午十点过就回家了,她的面馆也只做完早上的高峰期就打样了,因为今天她要为女儿送行。
我给你包里添了一件衣服,记得拿出来穿,我这边生意挺好,钱也够用,你也不要太幸苦了,只要赚的钱够自己花就行,别天天追名逐利给自己徒增烦恼。白艳在车站门口对即将离开的陈菲嘱咐道。
知道了老妈子,我都多大了,不用一直把我当小孩。
临别前陈菲把一包用报纸包好的五万元人民币塞到母亲手中,母亲本来坚决不要,两人在候车室中推来推去,很快车站里其他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车站鱼龙混杂,怕有人看到这么多现金起了歹心,再加上车不等人,母亲还是收下了。陈菲也知道在母亲为人谨慎,这个地方不会太过反对,所以一早便在银行取了钱,直到这时才拿出来。母亲收下钱后只说了一句:你也这么大了,很多事也不用我来操心了,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反正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就好。
知道了,你多保重身体。陈菲对母亲这种老生长谈的话不以为然,只是点头敷衍。
车开出了车站,陈菲惊讶的看着窗外,母亲竟然还没有离开,眼尖的白艳很快便看见了陈菲,并向她挥手道别。陈菲也挥起手来。只见母亲又把手放在耳边握成拳,同时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在耳边摇动两下。陈菲看见这个动作默默的点着头。车开出了车站,向远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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