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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远行(第2页/共2页)

bsp;我们伸长双臂,拨开云层,直冲天际。但即使拥抱住月亮与水星,却依旧触不到真相。

世界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巨大吊桥。

我们是虫,是在不具挥发性的恶意底下不断爬动的蠕虫,被无从选择的无知与恐惧所吞噬,坠落进被称之为命运的浊流之中。

······

陈慈已经记不得自己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迷雾层层叠叠,他却始终未能拨云见日。好在那些迷雾始终安静,没有变成什么手,什么刀剑,什么不可名状的恶心东西。到了最后,陈慈只觉得每一步都重若千钧,让他抬不起脚。

除了身体的筋疲力竭,心理上的压力也让陈慈行眠立盹。月亮早在不知什么时候藏进了云层之中,所以陈慈连最后一抹光亮也失去了。

人在完全的黑暗中行进是要有巨大的勇气的,这种勇气甚至比你面临恐怖景象的时候需要的还大得多,因为面对恐怖景象你至少还知道面前有着什么。2008年元月,英国bbc播放了一个名叫《完全隔绝》的纪录片,讲述的是一个在过去40年里因争议过大而无法继续的实验,这个实验就是想看看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人会有什么反应。

这次研究由英国一流的心理治疗师ianrobs教授主持,共6名志愿者自愿参加了这项研究,他们告别亲友之后被送入一个废弃的核掩体中,每个人都独处一室,小小的房子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里面除了一张床和被褥之外什么也没有,研究人员尽量不让他们接受任何感觉信息。这些志愿者感觉被剥夺了,他们感到极度不自在,非常恐惧,大脑中不断地出现各种奇奇怪怪的幻觉。经过48小时的煎熬之后,实验结束了,研究人员再对这些志愿者进行测试时发现,他们的心理功能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有的甚至连完成简单任务的能力也大大降低了。

而陈慈正面对着这种压迫。他的大脑对时间的感知能力大大降低,一开始他还在用心算来计数,但在数到一万秒的时候就停止了。他从一开始的焦虑不安变得暴躁,到了现在只是在机械性地迈步。他神经质地觉得似乎黑暗中有什么在尾随着自己,已经看不见了的迷雾中有什么在抚摸着自己,他甚至在某刻幻听到了窃窃私语。

如果说人的思维和人格是一座大厦,那感觉就是这座大厦的基石。各种信息通过感觉入乎耳,箸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最终形成所谓的独立人格。但要消解独立人格也并不太难,只

需要把视觉听觉和触觉从身上移走,人格就会在短短几天之内崩溃,自我认识就会迷失在混沌之中。

陈慈觉得自己离迷失还远,但眼下的状况并不能让他坚持太久了——他极度饥饿,口渴,而且困倦,同时面临着括约肌带来的巨大考验——他真的感觉自己憋了又憋,已经快憋不住了。

大王叫我——来巡山哎——咿儿呦,咿儿咿儿呦巡完南山巡北山耶——咿儿呦,咿儿咿儿呦

虽然还是神气非凡地唱着小钻风的歌,好像给他一副铜锣他就能在这漆黑的走廊里开个红白歌会似的,但他的声音已经细微得盖不住铁栏杆外偶尔刮过的风声了。

除了一直向前,别无他法。

陈慈在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停止思考。首先,他意识到自己要保存体力,所以并没有进行奔跑,而是稳步地行走着;其次,他尝试过一切方式去联系外界,但在收效甚微的情况下已经放弃了——他的手机也在不久之前耗尽了电量。他看不到窗外的景象,因为两边的高墙上大概相隔十米才有四个短小的栏杆组成几个长方形的空洞,甚至都不能被称之为窗。墙上没有任何着力点,所以陈慈就算想要攀爬上去看看外面以确定自己的位置都无能为力。

陈慈并没有放弃希望。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无天无地之所,或者说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鸟不拉屎的狗屁长廊一定是有原因的,原地不动的每一秒都是在耽搁迎接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转机的时间。如果放弃了,那他可能为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在未知长廊被屎憋死的蠢货,这样的死法在搞笑里带着一些恶心,他不太接受得了。

他刻意不去想那些坏的发展,只是强迫自己坚信一切不会在这里结束。

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觉得,自己就快要被熟悉的孤独感追上了。

他自小就是一个孤独的孩子。

关于童年的记忆已经逐渐模糊了,但总归是被争吵和谩骂所包围的。对于父母的印象并不深刻,这对自小便记忆力超乎寻常地好的他是非常奇怪的事情。好在陈慈的性格就是得过且过,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了,所以他也没有太过纠结。

他是外婆一个人带大的,可就算不提原生家庭对他性格的影响,陈慈这个人在旁人眼里也是有些孤僻和古怪的。

或者换一种角度讲,叫早慧。在别的小朋友还在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的时候,他已经在研读陀思妥耶夫斯基太宰治或者王尔德的著作了。

这与他异乎常人的记忆力有关。试想,当你的大脑每天都在以高度集中的状态运转,处理外界的巨量信息,而恰好这运转的cpu一直没有出现过热现象——通俗易懂地讲,你带着三四十岁的知识储备穿越回你七八岁的身体,但却失去了三四十岁的圆滑与人情世故,那么你也会显得与同龄人格格不入。

好在陈慈十三四岁就已经学会了融入群体,让自己群而不党,变得平庸,所以才一直没有被孤立。但十九年过去,他称得上不离不弃的朋友也只有老贾一个。

可即便如此,即便学会了为人处世,即便让自己混入其中,陈慈却依旧孤独。他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并不属于人群,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或者说是异常的。他本该高兴,因为靠着这样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有众多方法去积累财富,成为这内卷严重社会当中的人上人,可他只想陪着外婆过平静的生活。

他觉得自己和那个有恋手癖的普通上班族的差别大方向上只有两个,一个是他不是替身使者,没有那个叫杀手皇后的替身能让他变着法儿玩爆破;第二个,是他真的没有什么恋手癖。

陈慈仍旧走着,向着那不知名甚至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目的地。肉体和精神的疲倦如滔滔巨浪般拍在他这踽踽独行的一叶扁舟上,无穷无尽。

比起奔赴,更像逃离。这段不知时间长短的远足与其说是走过黑暗,更像走过他至今为止庸庸碌碌却又毫无建树的人生。

或许我们用这些来形容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实在太过少年老成,可父母音讯全无,外婆也苍老得时日无多。按部就班参加高考后的他每天都会兼职补贴家用,但现在的社会大背景下,他只能零星地接到一些不那么体面的时薪又低的杂活,甚至没有他在网上当游戏代练赚得多。

他忽然觉得很累了。

不知不觉,他的步伐他的身形他的神情都与梦中的少年重合。

但他没有停止前行。即便他的肩膀快要被生活的重担压垮,即便他的大脑因为长时间处在黑暗中变得迟钝,即便他的双腿因为过度使用而变得麻木。

他仍在不退不避,笔直前行。

有时候一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被逼着向前,你没办法。但既然向前走了,就会想要走得再远点,想看看前方到底有什么,想知道那些在等待着你的,到底值不值得。

于是风刮起来,云卷起来,电闪雷鸣中,他听到了那个声音:

去吧。

他抬起头,面前是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

那扇神秘的诡异的,厚重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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