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已脱险,楚水黑靴一点向后飞掠,隐藏圣女身后,霎时恢复成了那个不起眼的角色。
安怀镜心下恨恨,这段日子李玉莲拉帮结派,江寒月忙着巴结朝廷要员,而他深知大典重要性,与朱雀使徒一场大战之后闭关潜修,自以为教内几个护法已经不是对手。适才江寒月还可以说是有意避让,此刻看到楚水厚黑神功方才发现,教中某些护法并未停止修炼,犹有过之!原来犯了刻舟求剑的错误。
萧圣收了法力,黄金祭司也收起了拢入袖中的掌刀。江寒月为人油滑,尖笑声音犹似勺子刮碗,对着黑影拱手道:原来是萧教主驾到,有失远迎。
那声音道:老弟加入东厂,这几年背靠许公公可是飞黄腾达了?
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对方言辞嘲讽,江寒月面带愠色,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完了补充一句:有劳萧教主记挂了!
今儿是本教护法见圣女。高景上前一步:萧教主不是明教中人,麻烦离开。
此言差矣!贫道也是明教中人。阁下贵为明教祭司,怎能开口说胡话呢?
总坛七彩旗教徒窃窃私语:萧教主如何会是明教中人?
朱雀使徒精研教义:鬼城确实亦属明教一脉分支。
二元神教一般认为世界存在善与恶两种相互对立本源,常以光明与黑暗精神与物质生与死创造与毁灭等形式表现出来。明教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二元论宗教,分为光明和黑暗二宗,相互仇视!若干年前将黑暗宗留在黔北,因为行事诡秘,染指鬼术,江湖中人称之为鬼城,实则同酆都关系不大。
朱雀使徒说得不错!各位还是多读点明教史籍吧!那声音嗤之以鼻:贫道和你们虽然不是一路人,但也希望各位搞清楚,结交不男不女的阉宦,你们不觉得丢脸,我们鬼城还替你们丢脸呢!
你江寒月鹰脸霍然拉长,白眉倒竖,满脸杀气。
那声音又道:哟,想动手啊?上来赐教吧。
对方太强适才已然领教,江寒月望而却步不敢轻举妄动:说完了吗?说完快滚,不送。
且慢!安怀镜拱手:萧教主亲自驾临,怎么不派人通知一声,好让兄弟们有个准备?!
多谢老弟挂念!萧圣声音忽远忽近,众人均是听出并非眼前灰影所发:老夫年迈不复当年之勇,本应退出历史舞台,涉足江湖已是不该,哪能劳烦兄弟?
安怀镜白袍上绣斑斓猛虎,细嗅蔷薇:萧教主乃是武林大宗师,老当益壮,应该多多指点和提携兄弟们。
萧圣不答,转而问道:小姑娘可是圣女?
光明宗和黑暗宗平时很少联系,互相不欣赏,除了安怀镜这等主动结交之人,绝大多数光明宗对黑暗宗恶感多于好感。这次鬼城城主前来,光明宗不是结交而是戒备。萧圣开口提及圣女,群雄一惊!她在明教地位何等重要!绝对不容许任何损伤。萧圣来者不善,如若加害圣女,在场护法十有八九抵挡不住。群雄忧虑,严加防护,谁也没有退敌之策。
光明宗群龙无首,护法争斗不已,就在刚才楚水和李玉莲都还有冲突,高景和李玉莲也是面和心不和,这还不说早已势成水火的青龙白虎之争。岂料改朝换代之时强敌压境,来的又是萧圣!除了安怀镜,各股势力同仇敌忾,团结一致,甚至楚水都出手相救李玉莲。人就是这样,在利益面前往往各怀鬼胎,面临重大危机又会紧密团结。自然而然,各股势力围绕在了圣女周围,小姑娘虽然年幼却是明教活佛,精神领袖,如同一面旗帜,一根指挥棒,她的安危成了首要保护的目标,哪怕安怀镜都不敢亵渎神灵!
高景红衣飘飘:正是圣女,萧教主有何指教?
萧圣缓缓地道:小侄女初登教主之位
教主是教主,圣女是圣女!高景严厉打断:哪能将皇帝和丞相混为一谈?
随便啦!萧圣并不在乎,明显诋毁和轻视光明宗:总之小侄女初到中原,贫道特来看望!
黄金祭司言辞略带嘲讽:如此说来,还是我们明教失礼了?
严重了,无罪,无罪。今日之事,暂且如此,老夫闭关多年,重阳大典不会不来!今日就算给圣女和各位护法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话音甫落,一阵诡异微风飘来。蓬地一声,黑色斗篷鼓荡而起,漂浮半空,张如华盖!如此轻柔微风居然能够撑起斗篷,简直不可思议。群雄惊悸不已,但是更惊骇的是黑色斗篷之下居然是一枝白骨森森的法杖!杖身是一根脊柱,杖头连着颅骨,笔直插入青石,四周龟裂,凹陷。
李玉莲适才出手并未揭开斗篷,群豪一直怀疑黑影并非萧圣,此刻方才明白斗篷原来是挂在一根法杖之上。
这个黑影,并不是人。
那个莫测高深的萧圣,原来一直隐藏暗处,也许就是适才御剑而飞的那团青光。
这根法杖,群豪看得明白,那日杨松柏堂主描述道人手中之物,如此装神弄鬼,群雄无不愤慨!
高景袍袖一抖,掌刀毕现,不可逼视!唰唰两声,临空虚划,两道黄澄澄,金灿灿的月牙刀光疾如流矢,交叉呈十字割向半空飞来的斗篷。这路神灯刀法江湖数一数二,尊贵非凡,见血封喉!当今之世,若论刀法,只有天网刀法能够和其媲美。按理说,刀割衣袍轻而易举,然而半空斗篷鼓荡如帆,随风轻抖,刀光掠过,飞斩宫阙,碎石四溅!石头架不住刀光锋利,留下两记深深刀痕。总坛光明宫在明教教徒眼里何其神圣!刀光误砍如同亵渎神灵。高景心下愤懑,不敢再轻举妄动。
斗篷飞到神坛,飘然而落,不偏不倚恰好悬挂圣火台,随即干瘪不再飘扬,显然背后有极强内力驱动。萧圣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飘来:这件‘蛇眉斗篷’质地柔软,天然散发幽香,宁神安心,赠与小侄女以示关怀,就此告辞,再会。话音甫落,咻地一声,那根白骨森森的法杖被无形之力抽拔而出,从光明宫上空掠过飞向北面苍穹,最终在天边化为一点,不知所踪。
群豪惊骇莫名,胸口微
微起伏,半晌说不出话来,空气中唯闻粗粗喘气之声。半晌,惊魂稍定,高景连忙转身单膝跪地行拜火之礼:圣女受惊了。
圣女并未答话,兀自魂不守舍,死死拽住秦灵儿,掌心全是汗水。
高景整理衣裳,对朱雀使徒道:送圣女回宫。秦灵儿甩了甩头,收敛心神,敛衽答应,伺候圣女走下神坛。在场所有明教教徒单膝跪地行拜火之礼,齐声道:恭送圣女。圣女受了惊吓,不发一言,拾级而上回了光明宫。
高景收回目光,面有愧色地看了看刀痕,复又看了一眼广场破碎青砖,抽走白骨法杖留下的洞,兀自冒出黑气:杨副旗使,今日损毁命人即刻修缮,务必在大典之前完好无损。
红旗掌旗副使躬身行拜火礼:遵命。
高景叹了口气,突然转身看着兀自悬挂圣火台的黑色斗篷。群豪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按照萧圣说法,这件斗篷送给明教奉若神明的活佛圣女,摆明了要光明宗服软。群豪沉默无言,看着干瘪斗篷,如同一封无字挑战书。
萧圣这么一闹,圣女受了惊吓,见面仪式进行不下去了,好在礼成也算勉强完成了任务。
安怀镜却是另外一番复杂心情,既对惊扰圣女有所羞愧,甚至惶恐,但又隐隐欢喜。毕竟,萧圣此行是为他争夺大位而来,为他提气。白虎使徒矗立神坛,向众人拱手一礼:各位,告辞!大典再会。话音甫落,飞掠而走,眨眼消失,也不知是否追萧圣去了?
群雄不齿。
江寒月道:吃里扒外的家伙,算什么东西!别落在我手上,迟早收拾他!
李玉莲看着白骨杖消失之处兀自发呆,不发一言。良久,他也不和众人招呼,负手转身而去。
你去哪儿?江寒月连忙尾随,一边跑一边转身对高景拱手:先行一步!善后事宜有劳黄金祭司了。
高景对七彩旗教众道:各旗回归原位,一定万分警惕,谨防异教势力滋扰!尤其圣女安危不可大意!
是!红旗掌旗使徐绣之黄旗掌旗使万化蓝旗掌旗使向成德挥舞令旗,撤阵而去。
转眼之间,圣火台只剩两人。
铅云压顶!楚水抬头望天,风雨潇潇,仿佛预示足下风云变幻的局势:明教也是大敌当前啊!言毕,眉心紧锁,缓缓聚拢,眉宇间浮现浅浅川字,一双丹凤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
楚执法,我知道你是一个担当重任的人,只是修炼‘厚黑神功’,喜怒不形于色。不过,老哥哥,大敌当前,不能再这么低调下去,个人恩怨什么的暂放一旁吧,过了这关再说。
我和他没有什么个人恩怨,都是为公但愿一切顺利吧!没什么事,我先行一步了。楚水手握摺扇,拱手一礼,末梢紫玉坠饰暗光暗转,转身而去。
圣女初入中原,原本重阳大典之前极其重要的护法参拜仪式就这样不欢而散,仅仅剩下高贵典雅的黄金祭司孤独站立神坛,红衣如火,大袖飘飘,浑身上下金光流转,直如神佛降世。熊熊圣火涂抹脸颊,神色变幻,阴晴不定。有分教:九九重阳,三三归一。鹿死谁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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