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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绿杨宜作两家春 > 正文 第一章 君若云中月

正文 第一章 君若云中月(第2页/共2页)

依旧沉默不语,只站起身子,接过药瓶一饮而尽,然后用手势示意四九无须跟来,随即独自进了里屋。

歪在桌上打瞌睡的阿妩此刻醒转,诧异地问四九:我家女公子呢?

四九正收拾棋盘,头也没抬地答道:自然是和我家公子一样,进去睡了。

阿妩哦了一声就要往里屋走去,四九见状赶紧把她拦了下来,怒道:你怎么这般没规矩?主人居里,我们居外。你大剌剌闯进作甚?

阿妩叉着腰应道:你有所不知,我经常和我家姑娘一同睡的,半夜她时常渴了,或踢了被子,我也好伺候她。

可是现下还有我家公子在里头,我家公子从未与人同睡过,今夜已是破例,无论如何,我是万不能再放你进去。

那万一你家公子要是,要是,阿妩结巴起来。

要是什么?

阿妩压低了嗓子,一脸质疑地问:要是兽性大发,欺辱我家姑娘怎么办?

四九满脸不屑,答道:我家公子门庭华贵,乃清河崔氏第七郎。三岁识千字,五岁属百文,八岁通经史,十岁即与清谈名家挥尘谈玄,才德令誉诸郡皆知。陇西李氏河东裴氏,甚至陈郡谢氏都曾托人相议亲事。高门名姝尚且不能入其眼,更毋论

或许是崔七郎素日里经常教诲他不该背地里这么妄自评判他人,又或许是他怕话说得太直接会得罪阿妩,于是及时住口,并小步踱到阿妩身边,待凑近她的耳畔,才悄悄说:最重要的是,你看我家公子都病成什么样了,即使他有心,那也

阿妩点头,觉得此话甚是有理,继而和四九就趴在外面的茶几上睡了一夜。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番对话被里屋还未入睡的徐妙戈听得清清楚楚,她扭头看向隔壁榻上同样和衣而卧的男子,心里燃着的火一瞬间化成了灰。

原来他居然是响当当的士族俊彦,谁能想到徐妙戈这一介庶族女子竟也可与他崔七郎会晤莽苍,眠于一室呢?那夜的雪似乎下了很久,久到多年以后,她都还清楚地记得,夜半时分,他起身为冻缩成一团的她掖好被角,还将身上披着的鸦青绣金缎面的斗篷盖在她的被上,那般自然体贴,使得从此她的心中,再难有别的沧海巫山。

隔日醒转,东方既白,屋子里就只剩下阿妩和徐妙戈了,连女主人都不知去向。徐妙戈心里略有疑窦,但又想庄稼人早起做农活也是常事,只不过可惜不能再当面告谢一番罢了。

阿妩快速点清行李,担忧地问道:姑娘,我们该怎么回去啊?本来我还指望昨夜那个崔公子能稍带我们一程呢!哪知道他们溜得这么快,真没半点心。

本就是萍水相逢,更何况他是外男,昨夜已经那么窘迫,今日不见也好。徐妙戈亲自把装着旧玩意的箱盒抱在怀里,就往屋外走去,这座山近着大江,一定有水运可行,我们不妨去找找津渡,说不准还能比徐如锦他们先到歙州呢!

阿妩赶紧背

上包袱跟上,由于山上积雪颇深,两人一路走得格外谨慎。过了许久,才看到一处指示,是一块立着的破旧木牌,上面清楚雕画着渡口的样子,隐约还写有白马渡三个字。徐妙戈兴奋地冲身后的阿妩招手,却发现她竟然瘫坐在地,一脸惊恐的样子,嘴唇一翕一合,发不出半点声响。

徐妙戈顿时想起幼时和阿父在山中碰遇怪兽的场景,吓得腿也如同灌了铅一般不能动弹。可是良久,也不闻草丛里有什么窸窣之音传来,于是大着胆子靠近阿妩身边,顺着她怔住的视线瞧去,就是这么一眼,徐妙戈晕了过去。

待再次醒来,发现阿妩正泪眼汪汪地抱着她,一边掐着她的人中穴,一边小声呼唤着她。这一刻,徐妙戈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不如阿妩中用。她强撑起身子站起来,把掉落在地的行李捡起来,拉着阿妩就开始头也不回地跑。至于方向是否正确,要跑去哪里,她根本没有时间思索。直到眼前出现一望无际的江水,她们才停下脚步。

姑娘,你说这些人为什么会?阿妩尚带着哭腔,不解地问妙戈。

这就是乱世,人人生死不定,或遇匪徒强盗,或因家恨情仇,谁说得准呢?我们还是快些乘船离开,不要怕,等回到家就好了。徐妙戈攥紧阿妩的手心,盼她能定下神来,不再去回想刚才见到的血腥情景,尽管这些惨状其实在她的脑海中也总是挥之不去。她甚至想到,其中一人身着狍皮,手中矛弓斧网皆备,俨然便是一名猎户。他一夜未归,所以今晨,娘子才早早出门寻他,都来不及和妙戈知会一声。

姑娘,快看,前面滩上好像有一艘大船在动!

阿妩的叫声让她回过神来,来不及多想,两人匆忙跑去招呼船家。摆渡的老伯及时把木桨一扳,将舟重新划入虎口,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徐妙戈瞧他这般熟稔至极的操法,确信是津人无疑,才敢上前施礼,喜道:我们欲到歙州清合庄去,不知是否方便引路?

那老伯涩然一笑,道:啊哟,真是不巧,里面有个公子花大价钱包了我的船要去参合庄,虽然离清合庄也不过二九水路,但现下我总得蒙他俯允才行。

徐妙戈深觉有理,道:那有劳伯伯帮忙问询。

老伯回头踏了几步,停在一方竹帘之外,朝舱室一揖,说道:搅扰公子了,有两位小女娘恰好顺路,企望公子大人大量,稍带一程。

船夫如此问话,重复不下五遍,却不见居内的男子有何反响。阿妩料这公子傲慢无礼,不肯与她们同行,出言激道:姑娘,你从前常说当今之世人心不古,我还不信,今日看来,的确难见真君子。哎,鹭鸶腿上劈不到精肉,蚊子腹中刳不出脂油!都小气得紧啊!

徐妙戈大为诧异:白马渡偏僻荒寂,而且此刻路客无几,该公子却花重金包船,想必除了身有要事要即刻赶赴参合庄外,更怕是担心有什么外人发现他的行踪吧。可无论是因为什么,此刻都不会与她们耽搁,理应及早答复然后启程才是。这人迟迟不出声,只怕有了意外之故。徐妙戈越想越惊,单手撑着封头板,便轻而易举地跃上船来。她不顾船夫的阻拦,立刻把竹帘掀起,看到里面正躺着一位头戴青铜面具的公子。

公子纹丝不动,显然昏厥已久,命若悬丝。船夫在旁吓得语无伦次,这,这,他还是好好的,上船的时候。

徐妙戈注意到此人唇色隐约发黑,像是中毒的症状,再细看他右臂袖口处隐约有鲜血汩透出来,于是迅速将他的衣物除下,果不其然,在曲池穴旁,发现了一个锥形伤口。

阿妩在后问:姑娘,他莫不是被蛇咬了吧,不然这个伤口不深,怎么就让他昏得不省人事呢?

似是箭伤,但箭上有毒。徐妙戈连手带嘴地撕下一块长布条来,麻利地打个硬结捆在伤口的前端,然后使尽全力挤压他的瘀血,并且有条不紊地吩咐道:老伯,速去打桶江水来给他清洗。阿妩,你且去岸上拔些芦苇杆来,滩泥里那些开着紫花的野地丁,也多摘些!

她幼时常随阿父入山采药,这些应对之术于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那么简单。也幸好这江边多有芦苇和野地丁——两者都有清热解毒之效。

说起来,这人运气不坏。她吁了口气,在心里暗自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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