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巴。
楚苟强调了一下,是啊。一条蛇。还是白色的。
说真的,你的鳞片是什么颜色来着?白的?我记得是白的。老人自问自答起来。他看起来早有预料。
老人看不见,但是楚苟还是耸了耸肩。
你把你那条蛇卖我,怎么样?老人跃跃欲试。我研究一下能不能让它的鳞片退化,做出来更好的药剂直接送给你,这生意不错吧?
楚苟说,你的药剂本来就是白送我的。除了我,都没人当你的实验品。你又不能拿自己做实验。你要是当小白鼠死了,都没人继续研究了。
是啊,所以你把蛇给我作实验品啊。
小白在这一刻仿佛听懂了似的,飞快地躲到了楚苟的身后。
楚苟拒绝了,不。
老人看起来很失望。但他仍不死心,现在都很少见到蛇了,你是在哪找到的?改明儿我也去抓一条。
楚苟说,不是我抓的,是他自己找上来的。
老人看起来更失望了。
你上次给我的药,效果不错。你说这次
的效果更好,我很期待。楚苟将瓶子丢回老人的石桌上,准备走了。
老人摸索了一下,收回了药瓶,上次那个,我用之后却感觉效果不怎么样,我不满意。
楚苟的脚步顿了一下,个人体质不同吧。
老人苍老地笑了,是啊。我们体质不一样。我都这么老了。我还总以为自己很年轻。我的十六岁,我的二十岁,仿佛还在昨天。但是一转眼,我现在路都走不动了,眼睛也瞎了。他的语气平静,不带任何遗憾和伤感,仿佛只是叙事。
如果一个人,一辈子都困在一个囚笼里,他们生命中只有一样景物,那么他们往往很容易觉得自己永远年轻。没有生命体验的人,是感受不到时间的存在的。楚苟如此说。他好像很懂老人在说什么,以一种打机锋的方式回应了他。
不仅没有生命体验,我还不知道何者为生,何者为死。无论年轻还是老迈,我都全然无所谓我好像一个旁观者,漠然看自己度过的一生而我现在所做出的种种挣扎,不过是动物的求生本能。老人的笑声像夜枭。
这次楚苟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他一手捞起小白蛇,走出了这个充溢着药味的洞穴。
在这片山林里,少女是唯一一个会叫楚苟名字的人。营地里的人大多看不起楚苟,认为他像个风餐露宿的野蛮人,不开化不文明。
楚苟还记得那一天,少女头上戴着小花环,提着裙摆,轻盈地蹦跳到他面前,笑容无忧无虑,像个小公主。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楚苟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人叫过自己的名字了。
他愣了很久。
少女却觉得是他不愿意告诉自己,有点傲娇,不愿意说就算了,哼。
不。我也快忘了自己叫什么。我刚刚在想。楚苟说。
少女很惊讶,她难以想象这世上会有忘掉自己名字的人。
我叫楚苟。楚苟如此说。
少女夸奖,哇,这名字感觉好有意蕴啊说了一半,她说不下去了。可以看出来,她是那种下意识地赞美别人的那种人。这种人往往以一种善良的方式去揣测他人。楚苟想,她肯定不知道怎么夸了。
少女皱着眉,努力地思索着。
嗯!我想起来了,真的很有意蕴。我家里的古书上,记载着你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她想起什么似的,眉开眼笑了。
楚苟耸耸肩,示意她说下去。其实他自己都不相信她能说出什么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少女很期待的样子,是这个刍狗吗?
楚苟想了一下,估计不是啊。我家人都没读过什么书,怎么会取那么有文化的名字呢。一开始他们想叫我狗的,就是那个已经灭绝的物种,狗。楚狗。只是后来听说以狗为名太轻贱了,才改成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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