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廷敬同傅山正吟诗作画,刘景一头撞了进来,见过老爷,匆匆把李家庄的事情说了。陈廷敬听了脸色大变,没想到看上去再好不过的大户统筹,却是劣绅坑害百姓的手段!他上的那个折子,若是叫皇上准了,那就害了天下苍生!陈廷敬痛悔不已,却不知如何处置。倘若再上折子奏请皇上不要准那大户统筹办法,必然获罪。皇上一来会怪他处事草率,形同戏君;二来朝廷正缺钱粮,皇上明知这个办法多有不妥也会照行不误。陈廷敬背着手来回踱步,琢磨再三,说道:“我得连夜写个折子,请求皇上不要准那大户统筹之法。”
刘景颇为担心,问:“老爷,这成吗?”
陈廷敬叹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获罪。我受责罚事小,天下百姓受苦事大!”
傅山劝慰道:“陈大人不必自责,您的心愿是好的。下面奸人弄出来的把戏,你们京官下来,最易上当!”
陈廷敬突然发现不见马明,忙问:“马明呢?”
刘景听说马明还没有回来,也着急了,便把他俩如何划拳,马明又如何扮了叫花子的事说了。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陈廷敬也忍俊不禁,笑道:“你俩怎么像玩孩子把戏?”
刘景道:“老爷,您不知道,阳曲街上也是行人稀少,最奇的是不见叫花子。我想这县城里啥都可以少,只有叫花子少不得的。没有叫花子,肯定就有文章。”
陈廷敬道:“看来阳曲县衙庙小妖风大,马明不会出事吧?他没说扮了叫花子如何行事?”
刘景说:“他说直接去县衙要饭,看戴孟雄如何处置。”
珍儿说:“我真怕出事呀。戴孟雄是见过他的,认出来了,不要加害他?”
大顺哼着鼻子,说:“我不信他真吃了豹子胆,敢加害钦差的人!”
正是这时,有人进来禀报,说阳曲知县戴孟雄来了。刘景不由得操起了桌上的刀,陈廷敬摇摇手,悄声说:“看他如何说吧。”
戴孟雄进得门来,哭丧着脸,扑通跪在地上,道:“万万请钦差大人恕罪!”
陈廷敬问道:“你何罪之有?”
戴孟雄说:“卑职有失察之罪!属下向启,一直欺瞒我。他同李家声等劣绅暗中勾结,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什么捐建龙亭、大户统筹,都是向启弄出来糊弄上头的鬼花样!其实是借机掠夺百姓!”
陈廷敬说:“朝廷接到的捐建龙亭的奏本,可是你请山西巡抚转奏的!”
戴孟雄叩头道:“卑职罪该万死!卑职上奏以后,才发现其中另有文章。可是,卑职怕丢了乌纱帽,只好顺水推舟,一边想实实在在地把龙亭建好,一边着手查办向启。钦差大人来阳曲之前,卑职已把向启关起来了。”
陈廷敬说:“你答应得好好的,三日之内把建龙亭的捐钱账目交给我,原来是在蒙我啊!”
戴孟雄道:“卑职有苦难言,万望钦差大人恕罪!还有那大户统筹办法,只要管住大户人家不借机敲诈,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我想将计就计,干脆把向启盘剥百姓的坏事做成好事,以补失察之罪。”
陈廷敬又问:“今日可曾有个叫花子到县衙要饭?”
戴孟雄道:“听师爷杨乃文说,确有个叫花子到县衙闹事,把他关起来了。”
刘景问道:“这就奇怪了,叫花子要饭也犯法了?”
戴孟雄道:“说到这事,卑职正要禀报,听说钦差要来,向启怕露了马脚,瞒着我把城里的叫花子都抓起来了。我也是刚刚知道此事,已吩咐下去连夜把叫花子放了。钦差大人为何问起那个叫花子?”
陈廷敬笑而不答,只道:“戴知县果然干练,今日事今日毕,绝不过夜啊!”
戴孟雄叩首道:“卑职哪敢受此夸奖!万望钦差大人恕罪,明日请钦差大人和卑职一道同审向启和李家声。”
陈廷敬说:“好,我答应你。你先回去吧。”
戴孟雄走了,陈廷敬说:“这回马明可受苦了。深更半夜,数九寒天,城门紧闭,他上哪里去?”
刘景觉得不好意思,就像他害了马明似的,说:“唉,只怪他运气差,划拳划输了,不然我去扮叫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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