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再次降临,昌远街变得很安静,在连续发生两起命案之后,这条街的住户都变得很小心,入夜之后,他们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他们关好了门窗,甚至于在各自的床头都放上了防身的器具,擀面杖和菜刀是最多的东西。
县衙的口风极紧,一些消息灵通的,也只是知晓那边昌远街发生了两桩命案,几人的死法蹊跷,但是并没有明确得知那是妖物所为。
因此并没有太过慌乱的情绪在县城中蔓延。
黑夜之中,昌远街的一面街口处,知县糜科正和一众衙役蹲守在此处,皆是紧张的看着夜色里的昌远街。
“陈镇守使在干什么,怎么还不来?”
糜科扭头看了一眼远处,没有看到什么人影,悬着的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的,现在眼瞅着快要子时了,怎么这家伙还不到?
他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放在陈朝身上的,要是这家伙不靠谱,他这一百来斤也就算是交代了。
张主簿提着一把钢刀,此刻眼中没有太多畏惧的情绪,反倒是有些兴奋,他压低嗓音,“陈镇守使是武道强者,只怕早已经来了,应当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和我们会面。”
别看张主簿生得粗犷,但实际上他心思异常缜密,要不然也不能在主簿这个位置上一干就是这么多年。
糜科点点头,将信将疑说道:“这次的妖物应当不难降服吧?陈镇守使到底是个什么境界,你可知道?”
张主簿摇摇头,轻声道:“反正应该是个纯粹武夫,至于是哪一境界,下官也说不清。”
大梁朝修士和武夫并存,武夫简单,也就只有一条路子,但修士的流派繁杂,三教九流,各有神通,不曾踏足修行的人,根本说不清楚这其中的道道,张主簿这种外行,也只是知晓,好似世间将修行境界大致划分了六重。一切修士和武夫都通用。
六重境界,有一境一重天的说法。
至于那位少年镇守使如今是哪一重境界,他也不知晓。
不过光是这几年的太平日子,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那位来历神秘的少年镇守使,境界绝对不低。wWω.㈤八一㈥0.net
还有一点也不用多想,如果陈朝都对付不了的妖物,他们这群人加在一起也不会是对手。
不知道糜科有没有想过有一天陈朝会离开这里,反正张主簿每次想起这样的事情,就会觉得痛苦不已。
正当张主簿在自顾自痛苦的时候,却猛然发现自己身侧的知县大人也是面露痛苦之色。
张主簿一怔,一时间竟然有些感动,难道自己和大人,竟然如此心有灵犀?
就在张主簿满含热泪之际,糜科一只手已经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让张主簿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一张满是络腮胡的大脸微红,竟然是有些害羞。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想法。
“大人,怎么了?”张主簿关切问道。
“本官腿麻了。”糜科皱着眉头,整张脸这才舒展开来,痛苦之色褪去,他尽量让自己身子靠在张主簿身上,好让双腿不用使劲。
张主簿瞬间变得怅然若失,感觉有些什么东西飘走了。
“马上就要二更天了,陈朝那小子到底来没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糜科渐渐有些烦躁,开始沉不住气了。
……
……
陈朝出门的时候,天还没黑,谢南渡便将那个新买的炉子搬了出来,在廊下坐在那把老旧的椅子里,点燃了里面的木炭。
这种事情她是第一次做,最开始的时候显得有些笨拙,但很快便游刃有余,点燃这个自己出钱买的炉子后,谢南渡抓了把雪洗了洗手,重新坐回去,伸出手,两只雪白的小手开始有热雾冒出。
看着那个崭新的炉子,她有些失望,大概是因为没有红薯的缘故。
和她以前吃的那些东西比起来,红薯真的是很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但那种甘甜,她从来没有感受过。
手很快便烤干了。
但背后却起了一阵风。
只听得吱呀一声,院子的木门被重重拍打在两侧的院墙上。
风雪灌入这座小院。
随着风雪而来的,还有一道人影。
他穿过庭院,来到廊下,抖了抖身上的风雪。
谢南渡没有转头,只是依旧双手放在火炉上面,不言不语。
直到那人走到她身后数丈距离的时候,她才收回了手,站了起来,走到炉子对面的长凳上坐下,这一下子就是和那人面对面了。
来人是一个面容阴柔的年轻男子,脸色苍白,身躯瘦弱,穿得倒是很厚实,是一件白色的棉袍。
“不愧是白鹿谢氏这一代最出彩的子弟,光是这份镇定,想来在神都站稳脚跟,没什么问题。”年轻男子微笑着开口,声音里充满着赞赏。
“不过既然猜到了一些,为何不时时刻刻和那少年镇守使在一起?是不想连累他?”年轻男子笑了笑,“白鹿谢氏,终究是差了神都谢氏一筹。”
坐在长凳上的少女平静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不必牵连他人。”
“我原本以为你会死在那座山神庙里,却没想到你运气还不错。”年轻男子的声音很淡,仿佛就在陈述一桩最为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没有什么值得上心的。
“宋敛那个老家伙,看起来还是有些本事。”
引血妖来将少女一行人杀死在那座山上,本就是他最开始的计划,却没想到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宋敛真能给这少女留下了一线生机。
“既然这么怕被人知晓,在这里杀我,岂不是留下的线索更多,不怕?”谢南渡看着年轻男子,平静道:“豢养妖物这种手段,即便是可以做成妖物吃人的假象,但只要神都那边的大人物一来,就注定会发现诸多破绽。”
年轻男子点点头,非常赞同这一点,“之前的确是我错,觉得要把你的死做得天衣无缝才行,但后来我才想明白一个道理,你死了之后,就没那么多问题了,毕竟谁会为一个死人而大动干戈?”
谢南渡摇摇头,“白鹿谢氏不会让他们最出彩的子弟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你错了,你若真是天才,少年老成,那么就不会死在这里,如果你死在这里,你又怎么能说得上天才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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