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斟了一碗酒,反正以他现在的体质,喝点酒也无大碍。
虽然有仙酿神通,但是会酿酒和能喝是两码事。
“说起来,那个李玉儿我还是没抓到,她到底能躲到哪里去呢?”秦月楼抿着酒心里想着李玉儿。
发呆出神的望着门外,不过却发现那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男孩,那身上的水滴似乎在源源不绝的滴落。
秦月楼看着那小孩,招了招手。
“那小孩,过来过来,怎么身上这么多水?你家大人呢?”秦月楼问着小孩。
“我家大人不要我了,把我扔到了江里,还好我机灵,会游泳,这不就游上来了么?水里面还救了一个小姑娘哩,那小姑娘真是笨,坐着船居然还能掉江里了,还好我把她给托上岸了。”小孩调皮笑着,抹了把头上的水,“小哥哥能否借块布,我好把身上的水擦干净。”
小孩思路灵活,不像别的小孩那样怕生。
“到还挺清醒的。”秦月楼失笑,随便找了块抹布,扔给了小孩,“将就一下吧,店里全是抹布。”
“瞧小哥哥您这话说的,有块布就不错了,穷人家孩子谁还能挑三拣四啊。”小男孩笑着,拿起布擦着头上的水,“不过小哥哥,你家大人呢?总不至于就留你一人看店吧。”
“怎么不能啊,这家店的掌柜就是我啊,小弟弟。”秦月楼耸耸肩笑了笑,手中阴差证显化,不过却没有让那小男孩看到。
“我说小孩,你家在何处地界啊?”
“哦,我家在棘洲那里。”小男孩似乎没察觉到。
“那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界?”秦月楼问着小男孩。
“什么地界啊?”小男孩奇怪的问着秦月楼。
“这里是辉洲地界,诗乡城。”秦月楼走到了小男孩的身边,拿着干抹布帮他擦着头上的水。
许多鬼魂会下意识的逃避自己死亡的事实,也就是说他们会认为自己还活着,因此也会刻意的遗忘一些相关的记忆与常识。
棘洲在琅江中上游,辉洲地界则是在琅江中下游,这小男孩是顺着江水一路漂流到了诗乡城左近,然后察觉到了酒铺道场的气息,不由自主被吸引来了。
“唉,年纪小小的,怎么家里人就不要你了呢?”秦月楼叹着气问道,抹布湿了,又换着干抹布。
明知道徒劳,水鬼本就是湿漉漉的,秦月楼还是在擦着。
“···因为我是剪绺的。”小男孩想起来了,低下了头,“说是家人吧···也不尽然。”
所谓剪绺其实就是小偷,钱袋上会有丝络缠在腰带上,剪绺的就是要剪去丝络才能偷到钱袋,这小剪绺的应该是犯了什么事才会被绺头给处死吧。
“想来我本是孤儿身,被一老剪绺的收养了,老剪绺的没什么手艺,倒是传了我这一身剪绺的门道,但是老剪绺的死了,后来我就入了绺会,绺会里的人对我都还挺好的,毕竟我手艺在身,不像他们收养的那些孤儿,笨的还得打还得骂,所以我有时也能吃到些肉喝些酒,我就觉得他们对我挺好的,算是我家大人了吧。”
小剪绺的苦笑说着,秦月楼听着。
“然后呢,我就发现他们开始做起了人牙子,我看不过去,趁夜蒙翻了看门的,把那群小孩都给放了,好死不死的给一个小哔崽子告发了···没法啊,我又打不过他们,不就被沉江了么,呵···”
小剪绺的说到痛处,不哭不笑,脸上表情倒是能看出来,心都碎了。
“早知道我就多剪点绺,给自己筹点学费进学堂了,何至于···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了,英年早逝。”小剪绺的强颜欢笑,
“不过我可是鬼哎,小哥哥不害怕么?”
秦月楼笑了起来,和颜悦色的问了起来:“你知道这城市里为什么没有多少鬼么?”
“为啥啊?”小剪绺的不解。
“因为都被我杀了啊。”
“嘶,你不会要杀了我吧?”小剪绺的吓得一哆嗦,身上的水滴的更猛了。
“你又没干坏事,我杀你干什么?”秦月楼翻了个白眼,换了块抹布继续擦着,
“你亏的好心善啊,放了那些被拐卖孩子,是义举,
你当了水鬼,没找替死身,却选择救了落水的孩子,是善举,
你能走到我这里,是因为你自己救了自己啊,傻小子。”
小剪绺的听了秦月楼的话,眼眶红红的,但哭不出来。
“水鬼找替死身,只会让水鬼越聚越多,但水鬼悟不透一个道理,救下落水者方可自渡,否则仍旧不入轮回,只会被那一片水域所束缚。”秦月楼将阴差证托举着,翻到了轮回门那一页。
轮回门从书页缓缓上升,秦月楼又一手把轮回门给揪了出来。
“也正是因为你救了落水的孩子,才能摆脱束缚,到我这道场来,好让我送你入轮回啊,傻小子,进去吧。”
秦月楼倒了碗酒,递给了小剪绺的,小剪绺的接过了酒碗,囫囵吞了下去。
“喝了吧,看你以前也喝过酒,当做是你善举与义举的嘉奖吧。”
“小哥哥酿的酒劲挺大,下辈子希望还能喝到小哥哥你的酒。”小剪绺的将酒碗放在了地上,转身就走进了轮回门中,没有半点留恋。
收了轮回门,阴差证上便又多出了一页,这一页是那小剪绺的,年仅十一,就被沉了江。
秦月楼又给自己斟了碗酒,自斟自饮,低头不语。
他也看不过去,但棘洲路远,他又能帮到什么忙呢?此事先记下,来日方长。
喝完了酒,又斟了一碗,洒在了地上,权当为那小剪绺的践行了。
只是却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话。
“旧社会把人变成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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