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干净了。
赵从简虽然一头雾水,但也能明白个中内情:李牧的死绝对不止史书所记载的寥寥几笔那样简单,在奸臣昏君的背后,同样少不了堂下诸公争夺权力的野心在推动。多么可怕的现实!但自己暂时也做不了什么,身为赵氏宗族的成员,相对偏袒宗室子弟才是稳定立足的基础,换作当初邯郸城内的赵王是自己,宗室威压之下也是决然承受不住的。倘若现在自己被阴谋更换,难道指望右列的外姓大臣血洗左边来复仇吗?前者只会安然媾和,后者被血洗干净,未来即便能被复兴,所谓的新王也不过项羽扶持的义帝那样徒为傀儡!那么同意其所说吧,最起码……对边地和内地的经略,可以大致分为李牧旧人与宗室成员两派去用力,自己身处代郡居中协调,王权与自身安危是能够被有效控制的。
“此议可允,过在郭开。”赵从简淡定答到。
只见那李责瞬间扑到在地:“臣伯父蒙冤而死,幸蒙大王在位,天理昭明,责代李氏拜谢列位柱国!”说罢便啜泣起来。在场的宗室脸上多挂不住羞色,怕是屈杀李大将军时他们虽未必支持,但赵葱上位他们都喜悦地走动过其门庭。
鉴于自身身份有些尴尬的韩叡终于确认自己能开口了,却不想还是卷入郭开同党的嫌疑中,于是他简短而略显敷衍地倡议道:“王上,可否有此一情势,即无吾辈在,列国亦将联合,戮力光复邯郸?那秦王或识趣送还回王迁复位,又或列国骤然扶立新君,彼行如此,若吾众沿习旧号,反有招致秦外诸国皆不悦见生厌憎之患?”
这话的逻辑虽对,但从韩叡口中说出,怎么都不是滋味,反倒有逃避旧国并着讨好强秦的意思。身为韩仓招纳进赵国的郭开附庸,怎么都‘不像话’,来代的动机也颇为可疑,若非其身负强秦加身的亡国之恨,只怕路上早已被宗室下手除去……
堂中公卿相互交换下眼神,赵从简点头予以默许。此时他的目光望向排在最后的肥食其,和煦了许多。这位众人皆知未来注定要崛起的外戚,此时也被公卿与缪宦思量着会讲出何等‘高论’——赵国可再也经受不起什么“王之亲近”的乱作,须知众人逃代一事,已是天意怜赵的意外惊喜!
可对肥食其而言,这次荣登大雅之堂,也是他首次听到如此复杂的论断,虽然身为外戚曾经辉煌过,但他并未能过多接触赵国的顶层政务,自然也不会有何等高深的见解,更不会是心思深沉者怀疑蛰伏多年的闷葫芦——在废太子赵嘉重做公子的那些年里,肥氏连登门关怀外孙都小心翼翼的,哪里敢去高攀权贵的门庭?皇宫外侧公子嘉的院落朴素寻常,家里家外都埋伏着王迁生母悼倡后族人的眼线。在那些被迫走向平庸没落的小贵族生活岁月里,肥氏也在大起大落中养成了淡漠的习性。只见他缓缓起身,对着王与两列公卿拜谢个遍,不紧不慢地说道:
“臣肥食其愿公卿和睦,文武相协,同心同德,善遇新都代地吏民士人,恤孤弱以集民心,政令所出,念复吾国社稷为首义!若言有它事,后有集师不宜长驻县中,当东向择一城得近燕之上谷,倘秦军突入,可复有兵能去燕,无今日仓皇来代之遗憾;又自当交好于燕,聘娶召公后人之宗女以解燕、赵久积暴怨;虑内地豪富猾吏之家,多有隐匿财产丁口,若图收内地,且请劝言其众输力,若不能,敢籍没其家而充其人力为国计,赵不复有,留之何益?诸将兵出内地,勿忌奸民势大,非属吾辈,必欲归秦,民畏威而寡怀德义,实当痛予惩诫豪猾!”
堂中众人听闻此话,脸上纷纷露出释然的神色:是啊,大家都是为了重振赵国才来的代地,哪知方才两日许,十二三人里,怕是生有百十个心眼子了,这样做,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共同提携进取的!至于联燕一事,自不必说,本应如此;分两城守卫代地一事,即便是旁边的代丞与代尉,也知道柱国们在额外防范谁,只可惜他们二人没有主动进言的权力,只是来竖起耳朵听从最新的指示罢了;至于猾民污吏之恶,民间早已深恶痛绝,国家养了那么久的年猪,如今变相提出来要‘宰杀’,众人心中都是同意的——在大义名分的旗下,劫收资财转作国用,不需再像往些时候那般畏首畏尾,顾及彼此官僚体系中彼此党从的存在,现在的山下,到处是可转化为功绩的存在!
眼见议论得差不多了,缪宦便请示赵从简的意思。形式业已明了,堂下隐隐提出了多种在新形式下划分派系的方案,无论赵从简倾向于哪位大臣的话作进一步点评,都能促成未来的柱国们二度发言完成彼此结合。在未来充满较多可能的情况下,只要‘王意不乱来’,大臣方面怎么应对都能保持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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