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在一室的芳香中醒来。
人老之后,早上醒来都要迷糊一阵。
今日公孙景却觉得自己神志格外清醒。
摸了摸身下的火炕,还带余温。
往日他即便盖着厚厚的蚕丝被,也常常觉得双足冰凉。
这一夜他只盖一床薄被,却异常暖和。
公孙景知道,这个东西名为火炕。
是他那孙女要搞的什么惠民普及项目。
为了这个,还大张旗鼓在濡水之畔择址,准备折腾好几个烧制红砖的砖窑。
公孙景舒展了一下身子,刚要起身,便听见门外仆从来报,高淮来访。
公孙景面上闪过一丝嫌弃。
他发现,人还是保持一定距离比较好。
太过熟悉之后,就会发现某些认识了一辈子的人,原来是个什么都想要的烦人精。
简单洗漱过后,公孙景走到廊庑,便看见高淮坐在那里吃朝食。
见公孙景出来,高淮顿时精神:“景公起了?”
公孙景还未回答,又听他道:“景公,那粮种……”
“我不知道,做不了主,别问我。”公孙景不等他说完,便是拒绝三连。
不止是高淮,清早的一会工夫里,公孙景接待了五六批客人。
都是前来询问粮种的。
最后干脆全员齐聚,在公孙景的这里用了朝食。
公孙景摸不准公孙颜的想法,通通推拒说不知道。
众人没有得到答案,但也知道这种重要的东西,公孙氏不会轻易无须代价的放出。
众人又在赵息的安排下,出发去参观养殖场。
公孙颜在孤竹庄中规划的养殖场,在主宅数公里之外的一处河谷内。
一行人的车驾刚刚行到谷口,便听见了一阵悠扬的歌声。
是北地的歌谣,只是唱法比较独特。
从远处飘飘悠悠的传来,听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走到近处,公孙景掀开帘子仔细去看。
在草地中打草忙碌的,除了打草的汉人,还有一些似是受过髡刑的人,他们操着镰刀一同在弯腰劳作。
公孙景本以为那些是卢龙塞的囚徒,却看见了那些人不同于汉民的深邃眉眼。
他这才知道,原来都是剃去发辫的胡人。
也不知是乌桓还是鲜卑人。
从他们的举止动作,几乎已经看不见原本部族的痕迹。
只见那些胡人与汉民在河谷中忙碌,没有监工催促监管,干活居然也十分麻利。
两方无障碍的交流着,混杂在一处。
也不知是谁影响了谁,时不时还会唱起歌谣。
抬眼看见他们车驾行来,便主动避让在路边,行汉人供手礼,神色间满是尊重。
除了样貌,这些人竟已经与汉人无异。
气质平和、恭顺。
身上汉家衣袍干净整洁。
绝不是他记忆中那些南下劫掠的凶残胡人。
也不是庄园中畏畏缩缩腌臢无比的奴隶牧户。
公孙景面上怔了许久。
他都不需要去想就知道,这些一定又是他那孙女公孙颜的手笔。
只是他不能理解的是,他那孙女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能在这短短几月将这些胡人驯化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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