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虹虽是顺产, 却愣是在卫生所呆了整整一周。

医生在陈兰虹产后第三日就表示可以办出院。

可陈兰虹却说：“医生，我是郊区机械厂的工人，回厂家属楼着实太远, 坐公交我受不住……医生，就让我多住几天吧。”想一想, 得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陈兰虹便觉得做女人着实不容易。

医生一眼便瞧出这个产妇不是当地人，不能学当地人或是借板车或是租驴车让家人拉回去, 妇产科住院部病房又空着, 于是便点头同意下来。

陈继存没能在白天请假过来照顾妻儿，可晚上却是一定要过来的, 那公交可不是因为他有需求就保持白天的出车频率。

于是, 陈继存便在儿子出生次日便买了自行车, 方便自己晚上去卫生所早上回机械厂。

一周后, 陈兰虹还是选择乘坐公交车回机械厂家属楼，还特特与司机和乘客沟通, 夫妻俩占了公交车最后一排。

陈兰虹被陈继存半抱着度过了在公交车上的一个半小时，着实有些颠簸, 好在她是被棉被包裹着周身上下。

陈继存可记得亲娘说过——做月子不能吹风不能受凉。

儿子——陈伯华呢？三小时前, 给孩子备了一个提篮，躺在里头……然后，被陈继存放在自行车横杠上先接回了。

小小一团, 真有趣！

如果说‘母子之情’从母亲怀上那一刻算起，可‘父子之情’要从出生那一刻才能开始培养, 陈兰虹让这一对父子自己发展亲情。

陈继存嘴上不提, 心里头是不放心同一家属楼的大娘大婶们，因此他直接将儿子寄放在厂教学区-托儿所。

厂教学区那边除了托儿所（1-3岁），还有学前班（4-6）与小学（7岁以上）, 听说还要接着建初中部和高中部，以及技术专科部……这些统统是学邻省五零机械厂。

这一天，陈继存比任何时候都要忙，将儿子一托给老师，便直接将自行车锁到厂车棚，才去等公交车回医院接爱人。

陈兰虹选了上班时间回厂，怕被妇女们围着问东问西，打扰自己休息……

可还是有三班倒的同事或是没工作的大娘大婶们一见陈继存抱着一个被棉被包裹的人形，便纷纷围过来问：“生啦？孩子呢？没回来？”

“让一让，让产妇先躺下，快抱住了……儿子在托儿所……”陈继存立马解释道，这一家属区普遍条件一般，哪会乐意再出一份钱送托儿所。

托儿所当然要缴费的，一个月三块钱。

“小陈不容易啊……”厂，那么大，便是公交车站就在厂侧对面，那加加减减，也得二三十分钟。

“还是在家里生方便……”另一个大娘立马接一句。

陈兰虹是被陈继存抱抱停停的弄回来，斯文人陈继存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一口气抱回来。

又不能背，只能一下子肚皮贴着肚皮，一下子搂着大腿……

101号到了。

开锁，推门。

“先躺下……”陈继存将陈兰虹扶着躺在木架床的下铺。

这床铺，身为高个子的陈继存是无法平躺，只能蜷着点侧卧，而一米六出头的妻子却是恰恰能伸直了腿。

“哦，老大该饿哭了……”陈兰虹开始记挂儿子，在身边时两个小时就会喂一顿。

“没事，饿了会哭，哭了就有得吃……”大家都是同事，别的产妇去喂自家孩子时，哪会不给他喂两口，哄一哄也好啊。

“这床铺设计不大好，最下面就该空着……”陈兰虹当时就想着书柜书架，靠头这一边带门加锁的，脚头那一边倒是没有，可三十六码的脚伸直了就会碰到板。

“换了新房再改……”陈继存安慰一句，他也觉得有改进的地方。

“快去吧。”陈兰虹烦了，自己可以说自己，别人却说不得——讨厌。

“让我喝口水吧。”陈继存忙得没时间喝水。

说喝水，也便只喝了几口水。

离开前，陈继存将房门上了锁，怕邻居过来打扰。

……

四月初三

这一天，当陈兰虹穿着灯芯绒背带裤+男款枣红套头衫+土布鞋+及腰大辫子+帆布包出现在厂财务部时。

着实惊到了老会计和关系户，主任还好，笑道：“瞧！你这气色，这个月子没亏了身子……”前不久，主任去过一回陈兰虹那屁股大的屋子瞧过，并送了一袋麦乳精。

瞧过陈兰虹那小屋，主任觉得自己那三十平房是……小豪宅，当然不能跟住小洋楼的关系户对比。

关系户，还真的姓户，名淑娟，哦，不对，她改了名，红英。

户红英也不能昧良心说这般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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