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金国都城,会宁府。
修缮过的皇宫换上玻璃窗后,窗明几净, 让整个朝堂都十分亮堂, 照亮了在场所有人那阴沉肃重的模样。
金国诸王皆在,但对于如今家国越加颓废的局面,大家几番商议, 却毫无办法。
他们心知肚明,位于黄龙府的宋军并不是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难关。
最大的难关是他们已经失去了号召女真各族的威望, 周围的部族们已经不相信他们能胜利, 开始纷纷去找下家。
想要改变这样的局面, 关键在于胜利。
只有用一场场货真价实的大胜, 才能扭转诸族心中的不信任, 重新凝聚起一呼百应的威望。
可问题就在这里,在一次次战争中, 他们豁然发现,自己已经打不赢大宋了。
或许一点小规模的掠劫的村庄据点还能赢, 可大规模的攻城拔寨,他们已经做不到了。
“求和吧!”完颜宗宪是诸王中最年轻,也最敢说话的人,虽然本身没有什么功绩,但凭借他父亲与兄长留下的功业, 就算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其它诸王也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 他没什么包袱地道:“当年辽国强盛时,部族也称臣过,北方崛起又失败的部族不少我等一个。”
理是这么个理, 但话怎么能这么说呢?
内朝国相完颜希尹怒道:“我族起于白山黑水之间门,十年灭辽而成,太/祖不过才去七载,我等就将他打下的江山尽数失去,将来如何有面目去见□□陛下?”
完颜宗宪无奈地道:“所以呢?要用咱们本部的儿郎去再拼一次么?且不说失败,便是成功了又如何,大宋不是辽国,我们能打到通州,能打得过大定府,打得过山海关,还是能打过辽阳?”
这话很难听,但诸人都知道,这是现实,如今的女真部族没有本钱这样无休无止地拼下去。
宋人的数量太多了,比草原上所有部族都多。
更可恨的是,他们如今有了火器!
原本射手对骑兵的克制有限,因为弓箭制作昂贵,床子弩等物准头不行,且上弦极慢,伤害有限。
火器不同,一个刚刚拿上火器的兵丁只要摸索几下,便能知道怎么用,再好的弓箭手,也不能连射太久,如此手臂会废掉。
可火器不影响,只要枪和弹药数量足够,他们的攻击次数几乎是无穷无尽。
金国最骄傲的重骑兵在这样的火器面前,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勇猛无畏。
他们或许能胜一两次,但次数多了,却是无法承担这样巨大的损失,和宋国拼消耗,他们不可能拼得过。
“但也不能就这样求和,”大将完颜宗望冷冷道,“必须要有的一场大胜,让大宋看到我金国决心,否则,这求和就与投降无甚区别!”
宗宪本想讽刺两句,说最近的大败局面不都是因为你么,但也明白宗望已经尽力了,其它人去,未必还能把部队带回来。
这次商讨和以前一样,都没有说出什么所以然。
走出宫廷时,完颜宗宪看了一眼主位上那位金国的摄政王完颜宗干,发现他已经生出许多白发。
一时间门,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路上,已经垂垂老矣的完颜希尹与他同行。
这位女真内朝国相和宗宪都是女真部中少有的文臣,很能说到一起,私交甚笃。
“建州三部最近异动不少,”宗宪对他抱怨,“他们与室韦私下交易,还想和合苏衮部一样,迁到靠近辽东的地方。明年的盟约,听说各部还要求重新分配各猛安之位,也不想想,当初是谁让他们发达。”
女真部原本是部族制,各部出兵后由各部头领掌管,后来被阿骨打统一收编,由他任命的猛安统一指挥。
“如今这局面,竟如泥泽一般,万般力气,也使不出来,”希尹将手揣在袖中,“那位大宋天子,心思狠毒缜密,出刀同时,也将咱们后路也斩去了。”
“纵观那位天子所行,最擅长洞察人心,以利迫人,往往要一年甚至数年之后,才能察觉他早已布置的手段,”宗宪道,“遇到这样的人物,我等输的也不冤枉。”
“你这话,像是在盼着我等早些输一般。”
“倒也没错,”宗宪哂道,“若是早些认输,还能多留些筹码,那位天子素来大方,不会如此苛待我等,若是晚了,你看那西夏、南越,如今是何等局面?”
金国与大宋如今并没什么大的仇怨,双方的交集只是攻打大同府、太原时多一点,其它的冲突都是为了争夺辽国土地,国战之中,成王败寇,本就是常事。
完颜希尹知道对方说得有道理,但却更堵心了:“说得轻巧,可这般决定,又是谁能做得下来?”
不战而降,这种责任,谁能承担得起?
“对了,那火器仿制可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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