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林中小径穿过, 小厮紧赶慢赶地快步走到后院万紫千红中的一隅,此处百花齐放,蝴蝶扑扇着翅膀在空中翻飞, 翠绿的叶子衬托其中,竞相争艳,就连红艳艳的辣椒都屹立其中。
亭台上盖着琉璃瓦,红木柱整齐成双撑起一方天地, 此时天清气明,风和日丽,湖畔碧波荡漾,绿意莹然,浮在水面上的小荷羞涩地露出尖角,多添了几丝风情。
端坐在亭台上的老者右手执白子, 抚须盯着棋盘,苦思冥想许久, 那一子迟迟不知该落在何处。
一走近就瞧见是这场景,那小厮正想禀报,可怕惊扰了自家老爷对弈,赶忙闭上嘴,等着老者将这一子落下。
“你胜了, 阳平。”符元明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白子, 横竖想不出该怎么把一潭死水的白子盘活, 无奈认输。
自己这弟子在琴棋书画上技艺精湛, 非常人能及, 两人的棋局, 若是他不让个几子, 符元明是一局也别想胜。
阮阳平乐呵呵地捡起一枚白棋,随意地落在一处,说道:“如此便可破。”
“这……”符元明见此嘴角一抽,登时悔不当初,手疾眼快的把那白子拿起,耍赖道:“重来,这会我知道如何下了。”
“你这不是赖皮?一把年纪不知羞。”阮阳平没好气地指着对方骂道,余光这才瞥见了候在一侧的小厮。
符元明正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察觉自家徒儿的目光,顺着望去,不解道:“可有要事?”
他如今已是不关心身外事,一心颐养天年了,平日里也没几个不识像的来找他商议时政。
“老爷,门外有位公子求见,说是让我把这东西交给您。”小厮好不容易等到符元明分神,连忙走上前,双手捧着那块手帕,恭敬地递过去。
符元明眉头一蹙,端详了片刻小厮手中的手帕,只瞅得出鼓囊成一团,很明显里面包裹了东西。
他伸出那只枯瘦干瘪的老手,一一将手帕展开,随后在目睹手帕中的东西时,浑身一震,双眼蓦然睁大。
“那公子可还在?”符元明噔得一声起身,急切道。
他这是下棋误事啊!这小厮来了也不知多久了,他就光顾着胜自家徒儿一筹,竟把他晾在此处不闻不问,不知恩公会不会埋怨他?
“在的。”小厮见自家老爷反应反常,心下一颤,明白是自己误事了,可那公子虽说生得出众,但穿着普通,想来不该是什么贵人才对,谁能想到这次看走眼了。
“速去迎进府!”符元明这会心思全跑陆知杭那头去了,哪有心情理会一旁的阮阳平。
正收拾棋盘的阮阳平仔细凝视了一会手帕上的玉佩,认出那是自家师父贴身之物,有些不解。
“小的立马去!”小厮这会哪里不知道符元明对门外拜见之人颇为重视,起身就要跑,却被符元明拦了下来,不由纳闷起来。
“我亲自去迎!”符元明说罢,提起下摆就跟着小厮一起,一把老骨头硬是又生风了一般,跑得不比那年轻力壮的小伙慢多少。
直把阮阳平看得目瞪口呆,深怕恩师一个不注意,闪了腰。
“你把棋盘收拾好。”阮阳平指着石桌旁的婢女,吩咐道。
语罢也不等人多做反应,起身就跟着符元明一起绕过后院的小径,往符府的前门而去。
“公子,怎地都两刻钟了,还不见来人啊?”陆昭心有不安,问道。
毕竟他们是自洮靖城千里迢迢乘马车来的,万一里面的大人物不愿接见,岂不是白跑一趟,可自家公子已经放弃了继续在县学入读。
“稍安勿躁,再等等,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陆知杭不信符元明会不见自己,因此并不慌忙。
只要小厮没有亲口说谢绝拜见,就可能是有什么意外。
就在两人交谈的片刻,朱门内骤然风风火火跑出了一个发丝凌乱、衣冠不整的老者,身后跟着的小厮气喘吁吁,隐隐还能瞅见不远处还有位相貌堂堂的青年。
“???”陆昭懵逼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确定的问道:“公子,里面有洪水猛兽吗?”
“呃……”陆知杭不好回答,因为符元明这焦急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像是被凶兽追咬,浑然不顾自身形象的模样。
两人对话的功夫,符元明已是颤颤巍巍地跨出了门槛,喘着粗气还不忘朝陆知杭作揖行礼。
“恩…恩…”符元明喘了几口气,话都说不利索,简单的两个字愣是说不出来。
“符大人慢些,气顺了再说不迟。”陆知杭见状走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宽慰道,深怕符尚书一口气喘不上来。
符元明确实是跑岔气了,难得如此豪放,一时不习惯,身子骨都酸软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浑浊的双眼此时异常明亮,专注地打量起陆知杭清隽入骨的相貌来。
恩公原来是生得这般好相貌啊!
在见到陆知杭的第一眼,符元明心中就冒出了一句话来。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多少自诩仙人之姿的风流才子与自家恩公相较,犹如萤火与皓月争辉,无双的风华只需一眼就让人久久不能忘,若是个女子瞧见了,岂不是要误终身?
“师父,你这也不怕骨头折了。”阮阳平勉强跟上,扶着大门平顺起了呼吸,视线在瞥向陆知杭时,停滞了片刻。
好俊俏的书生。
“符大人,有事我们府内相商吧。”陆知杭不喜外人知晓他在洮靖城救下符元明一事,提前出声。
符元明毕竟是久经官场中人,当下就明白了恩公的意思,歉意道:“说得有理,是老夫怠慢了,让公子在外久等。”
几人搀扶着符元明进了府衙内,阮阳平多看了几眼陆知杭,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半响才发现他身后还跟了个年岁不大的少年。
符府的庭院草木旺盛,松竹随处可见,凉风吹过齐齐飒然作响,年久老迈的大树枝繁叶茂,耸立云端,盘旋着几只麻雀,鸟鸣声连绵不绝,清脆动听。
陆知杭跟着符元明的步履走过曲折蜿蜒的回廊,在途径前堂时,符尚书停下了脚步,轻咳一声道:“阳平,我还有要事要与人相谈,你且先去竹园稍等片刻。”
“那学生便候着了。”阮阳平一拱手,笑着退去了。
阳平?
听着这个如雷贯耳的大名,陆知杭欲言又止,试探道:“大人,适才那位可是阮阳平?”
“恩公,自是我那不成器的学生。”符元明唤了一声,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他一生门生众多,阮阳平不过是其中之一,在他心中并不觉得教出这等声名远播的大诗人有何自傲的。
两人进了府内的静室,屋外修竹随风婆娑,虚掩在石隙间,四周环境幽静清雅,铺了鹅卵石的小径光阴斑驳陆离。
陆昭百无聊赖地倚靠在旁,并没有一同进屋。
“恩公,适才多有怠慢。”见四下无人,符元明羞惭满面,拱手认错。
陆知杭还准备拜对方为师,哪敢让符尚书给自己行这么大一个礼,连忙将起搀扶起来,温柔地道:“符大人言重了,无需自责,还要多谢大人适才没有道明我的身份。”
符元明听了这话,愈发羞愧难当,恩公如此深明大义,千里迢迢从洮靖城寻自己,他却沉迷在对弈中,险些误了大事。
他没去细思陆知杭的弦外之音,只觉得不愧是他看中的人,做了好事不留名,还不愿让他人知晓,符元明心中的佩服又添了几分。
“不知恩公可有何处需要我相助一二的?元明定不推辞,全力以赴。”符元明致完歉,开门见山道。
他担心恩公不好意思开口,体贴的自己主动挑起话题了。
既然符元明开了头,陆知杭不再扭捏,作揖行礼道:“我非是要挟恩图报,此行来凤濮城只希望大人能收下我为门生,在此学习,若是有哪日大人觉得我是块顽石,自可将我逐出去。”
陆知杭这话说得郑重,符元明凝思了片刻,问道:“那老夫就斗胆问一声,恩公姓甚名谁,如今是何功名?”
恩公希望自己收他入门,符元明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但他对学生向来严苛,就怕冲撞了对方。
至于驱逐是不可能驱逐的,最多就口头上说说,他符元明还不是那种恩将仇报之人。
不过,恩公品貌非凡,年岁看着也不大,就是没有功名在身也不奇怪,但为了报答他的恩情,符元明也会耐着性子来。
“在下陆止,字知杭,去年的院试已是考过了。”陆知杭恭敬地说道。
“哦?”符元明惊异了一声,想不到他这恩公不光品行端正,才学也是不错的。
十几岁的秀才他见过不少,但并不代表这算不上优秀。
“大人,可有异议?”陆知杭不解道。
符元明轻咳了一声,惋惜道:“可恨我没个孙女,不然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桩美谈。”
“……知杭一心向学,不中进士无心成家。”陆知杭沉默了会,淡然一笑。
“不错,不错,不过大丈夫还是需要成家立业的。”符元明接连点了点头,而后又道:“既如此,我便收下你,以后每日辰时吃过早膳后就到这静室来。”
“多谢先生!”陆知杭心下一喜,连忙谢了声。
“恩公可有下榻处?”符元明心情不错,抚了抚须问。
陆知杭坦言回道:“暂未有下榻之处。”
“不如恩公就在我这里暂居如何?这宅院大是大了些,可如今就我与阳平二人居于此处,稍显空旷了。”符元明笑眯眯道。
阮阳平乃是阮家中人,当然不可能时时刻刻居住在此处,偶尔留宿符府,大多数时候是不在府上的,符元明乐得多个人陪伴自己。
能住在符府,自然是极好的,陆知杭莞尔一笑,欣然接受道:“那就叨扰先生些时日了。”
“诶,恩公不必叫得如此生疏,在外如阳平一般唤我师父即可,无人时,想叫什么都行。”符元明随和道。
“这般的话,师父也不必再叫我恩公了,在外如此唤我不妥。”陆知杭不想被除了符元明以外的第三人知晓,顺势提醒道。
两人谈笑风生,互相问了彼此的近况,得知符元明的腿伤已无大碍,晏国的医疗条件不算太差,没给老人家留下什么后遗症,陆知杭想替对方治疗的心就歇了。
倒是符尚书一时兴起,出了几道题考校起了自己新收的徒弟,对方出乎意料的对答如流,不慌不忙,让原本为了偿还恩情的符元明小小的惊喜了一把。
陆知杭的文采比之阮阳平差上不少,但思路清奇,甚至很多观点是符元明闻所未闻的,他见猎心喜,两人从四书聊到五经,浑然忘记了还在竹园苦等的阮阳平。
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阮阳平终于忍不住黑沉着脸,敲了几下静室的门,咬牙切齿道:“师父,您是赖账了不成?”
他先前与符元明定好了棋局,三局两胜,眼看胜利在望,赌注就要到手了,对方倒像是忘了这回事,迟迟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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