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时间很快,对初到京城的云建明来说更快了。
因为张逊肤让其先后私下拜访了泰州学派与杭州新学的多位在京名人。
这里面,最厉害的当属李春芳,宋应昌、李时珍、郑千户均在名单之中。
光拜访关系就花去了两天时间。第二日晚上,毫无头绪的云建明几乎是倒头就睡。实在没想到思考儒学如何自证竟然有助眠的作用。
只是到第三日清晨,已经是完全火烧眉毛的云建明实在没有办法,他先把各个大老的谈话的中心思想都一条条写下来。
只是越写越多,到后面,直接崩溃放弃了。因为眼看就要到中午了。
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云建明,把之前写的一大叠草纸从地上捡起来,叠好赶紧打马车去赴约了。
不管怎么样,聚餐要守时是一个读书人基本的素质。也是每一顿蹭饭从不落下的云建明的信条。
在马车上,用手绢细细地擦了擦额头与脸上的汗水,深呼吸一口气才下得马车。
“云兄,来慢了啊。快请坐”
于慎行客气是客气,只是一进屋坐定,发现大家都到了,但是寒暄完毕谁都不先开口。
整个包间充斥着戏台中央传来的戏文。
居然是《断头台公主的自我救赎》,这个话剧云建明离开杭州时在杭州看了一次。感觉有些意思。只是这次听来却更有意思了。仿佛自己这些儒生就是那断头台的公主一般。
公主虽然一心自救,略有自私,但就是这种自私却引来多位文臣武将誓死效忠于米娅殿下。
戏台里那句“论迹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的旁白恰如其分地推进着剧情。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却巨大地冲击着如今心学主导的传儒文人。
如果论迹不论心,那论心的意义在哪里?如果己不由心也能干好事,那又何须那么多纷繁复杂的儒学礼仪道理。
原本四人也是没想出答案,只是厚着脸皮过来让云建明再宽限三天,就当烂尾三天又如何?只是这话出来,仿佛对四人的自尊心又是一顿结实的重击,压得四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纷纷在纳闷,今天太晦气了,连话剧都与自己作对。
只是场面的尴尬,也让云建明坐立难安。这架势,是不是需要自己先发个言主持一下呢?
云建明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都面色不渝,更怕被人看出自己原来银样枪头。干脆直接把袖里的手稿拿了出来。
“诸位兄台大才,肯定从你们自己的学识又一番见解。但我这里有一些新学、实证医学、泰州学派最近的一些进度事迹。大家先看看再说自己的。说不定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呢?”
云建明险险避开了正面回答,而四人也同样长舒一口气。
他们四人能够联系到新学一脉的门路太少了。
这两日,倒是归有光借助其生病去医学院那边调理身体,算是第一次接触新学的人如何看病的。别说还挺新奇的。刚刚云建明来之前,归有光还在分享其医学院见闻呢。
“竟然这么多,这么细?”
“是啊,就连人性都分了这么多来研究?一个性善性恶论都没论明白反而整出更多更细更复杂的了。”
…………
“细”云建明仿佛立刻抓住了灵感,附和一句不知道有没有关联的“一尺之锤,日取其半,万世不竭”。倒也算是插得上话。
只是这个庄子天下篇文一出,立刻就点燃了这个灵感。
“这么说来,新学的研究越来越细,是没有尽头的。而一个不确定无尽的事情怎么确定自己的正确性呢?”一直少言寡语的郭子章像是抓到了什么,立刻说道。
“这么说来,新学以后的发展一定是自掘坟墓。一定是新人否定前人才能得以发展。因为越细的东西跟大的差异越大越不同。所以新学的内容不具有一以贯之的逻辑自洽性,必须是分层次粗细的学问”紧接着沈应文几乎是直指要害地提了出来。
至此,云建明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蹭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学术讨论会,赶紧一边听一边用准备好的鹅毛笔圈圈画画地简单记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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