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卵的外壳是一层看着软, 实质上非常坚硬的质地,在裂开之后,从里面不断渗透出粘稠的液/体, 是泛着粉色的乳/白。
看起来非常可爱, 对吧?
只是掩藏在粉白粘液之下, 又有一层灰色的,粘乎乎的, 带着腥甜和诡异气味的粘液不断地从虫卵里渗透出来。
那是恐怖的根源。
是肉眼无法窥探到的虚妄。
是披上了可爱外表的假象。
是王族。
埃德加多在虫卵刚裂开的时刻,不, 是远在朱利安这几颗虫卵刚诞生时,它就闻到了虫卵上类似的气息。
所以什么娇弱,可怜,全都是埃德加多欺骗朱利安的……其实也并非欺骗,不是吗?妈妈其实是有所感觉的……他曾经见识过王虫卵, 即便大小不一,但他的确是触碰过, 抚摸过, 也对自己产下的虫卵有所认知的……不是吗……虫子只是巧妙地,让妈妈转移了注意力。
而现在,这颗碰瓷的虫卵, 正在哼哧哼哧地试图挣脱束缚,从壳里面爬出来。
轻薄的外壳蠕动着,好似里面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突起, 一点点挣扎到了裂缝的边缘,骤然, 一根细短的足就探了出来。
朱利安瞧着虫卵在地上挣扎的样子有些可怜, 他挣动了两下, 总算从埃德加多的怀里逃了出来,赤/裸的脚趾踩在软绵的地毯上,他正想弯腰把虫卵抱起来,却突然感觉到一种鲜甜的吸引。
非常、非常的香甜。
就好似最饥/渴的时候突然摆在面前的美食,每一处都散发着极致的诱/惑,不管是粘液,还是外壳,亦或是那根刚探出来的、细嫩的足,都仿佛在一瞬间爆发出了强烈的吸引,让他险些压抑不住骤然而起的吞食欲。
他捂住鼻子惊恐地后退,整个人都栽倒在平台上。
人类虫母白腻的小腿摇晃在边上,湿淋淋的粘液从脚腕滑落下来。
那是刚刚他踩住的液/体。
虫母的反应永远是虫族第一在乎的。
埃德加多立刻舍弃了刚破壳的虫卵出现在朱利安的身前,它感觉到了妈妈身上痛苦的气息。虽然没像之前那么难以忍受,却也透着恐惧的味道,“朱利安,难受?”虫族嘶嘶地叫道,“饿了?”
它似乎精准地判断出朱利安究竟是怎么了。
……他的确该饿了。
在产卵后,朱利安醒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和虫卵,和埃德加多度过。
这本该饥饿难忍的时刻 ,朱利安从从来都不进食——他只吃那些看起来正常的食物。
只是,从最近花色虫提供的食物数量来看,看得出来,人类虫母进食的东西越来越多,但也足以说明,朱利安并非不知道自己的饥/渴。
那种灼烧的,痛苦的,几乎让人要露出獠牙的忍耐。
朱利安捂住嘴巴干呕了一声,喃喃地说道:“我一直都觉得它很甜,它们很甜,但我以为……呕……”他反胃得肚子抽/搐,却又无法阻止那种甘甜的欲/望从心里钻出来。
美味,非常美味,但正是因为如此美味,才让朱利安更加无法接受。
那是虫卵,那也是他的家人。
他到底在做什么?
咔嚓。
埃德加多毫不犹豫地掰断了什么东西,塞到了朱利安的嘴里。
它的动作非常快,快到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嘴里就含/住了轻薄的甲片,牙齿不自觉地咬合,一声脆响出现。
它掰断了自己的手指。
那根可怜的手指在被塞进朱利安的嘴巴里之前,就恢复了原来的形状——那是属于埃德加多外壳的一部分。
坚固得连浓酸都几乎无法溶解
的外甲,在朱利安的嘴里,就好像是轻薄的脆片嘎吱响,朱利安在咬了两口后想吐出来,却被埃德加多捂住了嘴巴,男人浅灰色的眼眸注视着朱利安,“朱利安,你得吃下去。”
虫子重复,“妈妈,你得吃下去。”
饥饿过头的虫母会失去所有的理智——尽管那种时候,也无虫能评价妈妈的理智——但如果朱利安不想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把虫卵给吃掉的话,那他现在必须,也不得不吃下埃德加多的肢体。
朱利安的呼吸很沉重,那种发闷,堵住呼吸的感觉,在他被迫吞下虫子的甲片后,在埃德加多移开了堵住嘴巴的手后,仍然没有散去。
哪怕那根手指在被塞进来之前,就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险些被迫目睹自己吞食手指的朱利安却近乎崩溃,他的呼吸颤抖着,带着难以忍受的压抑,“我必须以虫族为食物?”
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非常糟糕。
埃德加多:“朱利安,虫母就是这样的存在。”他单膝跪倒在人类虫母的身前,大手摩/挲着他的小腿,从纤细的脚腕一寸一寸地抚摸上去,最终将脑袋放在妈妈的膝盖上。
浅灰色的眼眸有点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非常残酷,“朱利安,如果你不进食的话,等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就会把你身边所有的虫族,包括我都全部吞噬下去。因为,虫族,本来就是妈妈的食物。”
他的手继续往上,抓住了细软的腰身。
“交/配还有繁育的季节需要足够的食物……”埃德加多明明跪倒在朱利安的身前,但在人类虫母的身后,不知何时又幻化出两只强有力的胳膊抱住了他,从后禁锢住了虫母挣扎的方向,却也像是一个牢固的守候,“嘘嘘……”
虫族轻声地,温柔地束缚了虫母。
埃德加多扯断了自己不知从哪里游曳出来的触须,手指夹着那段触须强行塞到了朱利安的嘴里,无视了他欲要作呕的表情和挣扎,温柔地说道:“朱利安,别怕,不会……埃德加多会帮你。”
朱利安想吐是真的想吐,想吃,也是真的想吃。
好可悲,好难受 ,好可怜。
他的心理让他无法接受,他的嘴巴,他的喉咙,他的胃部却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吸纳这些甜美的肢体。
这种剧烈的撕扯感,逼红了朱利安的眼角。
湿/润的水光,让他的蓝眼睛显得更为明亮,也让虫子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
虫子没有办法。
妈妈感到了强烈的渴望,他的信息素自上而下地索求着食物,这逼迫着埃德加多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妈妈又哭了。
埃德加多为难,好为难。
身体想要的,和人真正想做的,未必是一回事。
虫子突然想起曾经朱利安说过的话。
而短暂充当了指导它和朱利安如何相处的阿方索也说过类似的话,“如果想要让朱利安真的相信你,愿意留下来,而不是被迫的选择。那你就必须想清楚朱利安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人类是很可恶的存在,他们想要的,想做的,未必是摆在行为身体上,就算是人类自己也未必能看懂。”
可虫族能看懂。
埃德加多能闻得出来朱利安对食物的渴望,却也同样能感觉到妈妈的绝望,那苦苦的气味让触须都蜷/缩起来,叫虫族的本能和理智在剧烈的冲击。
它的下半身不受控制地变成了粗黑的虫躯,诡异的黄斑在它的躯壳闪烁,它似乎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另外一种莫名的生物。朱利安感到无名的恐惧,从正束缚着他的虫族身上传来,它的身体……是不是比之前还要……
它的体格本就健硕高大,在刚才那一瞬间,上半身的躯体好似又膨胀了一圈,带着
邪恶的污秽感。
它的头颅分明贴合在朱利安的膝盖上,可他的身后,同样有着坚实的臂膀肌肉隆起,两条铁一般的大手牢牢地抓住他的胳膊,让他几乎无法挣脱。
冰冷的触感让朱利安接连打着寒颤,连带着脖颈都被诡异的瘙痒触碰,仿佛在他的肩肘处,又有一张属于虫族的脸长了出来,正在幽幽地注视着他。那张名为埃德加多的俊美脸庞阴沉得可怕,带着难以压制的暴戾阴鸷,但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神经质在这张人皮上颤动,像是在拼命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在剧烈的撕扯之下,埃德加多颤抖着,却并非畏惧,而是忍耐到极致的肌肉勃出可怕的、粗壮的青筋。
那扭曲的纹路,险些让人以为这皮肉下纠缠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坚硬的,坚硬到过分的肌肉缓缓地、慢慢地远离了虫母。
埃德加多用尽一切去克制喂食虫母的本能,哪怕属于人类虫母的信息素正在疯狂地抽打着虫族的骨髓,迫使着它们服从于本能
虫子收拢了那些束缚,在逃离了触须和胳膊后,朱利安整个身子软倒在平台上。
他的呼吸急促,湿汗淋漓。
漆黑微卷的头发黏在他的额间,苍白的脸上尽管透着淡淡的粉,却也诡异妖冶到令人不敢直视。
他不敢去看埃德加多,在虫族突然松开了束缚好 ,他快速把自己塞到了平台上的巢穴里。那种不自觉的躲避,让虫族几乎想要撕开自己的发声器,自己的触须,自己的手脚,或者自己的脑袋,将这一切都奉献给妈妈,让虫母不再为此生气。
可如果真的这么做,只会引来人类虫母又一轮的恐惧。
这让埃德加多无从下手。
它小心翼翼地跟着朱利安上了床,但朱利安已经把自己整个都团在巢穴里,谁也看不到。
虫子冥思苦想了许久,突然将自己缩小,再缩小。
扑通一声,很小声,却也很清脆。
朱利安沉默了许久,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眼睛。
他清楚地看到,有一只小小的虫族正在努力地爬上他的巢穴——毕竟是堆积起来的被褥等东西,再在后期被花色虫们佐以各种办法,最终才变成这柔/软安全的巢穴——所以要爬进去,对于埃德加多现在变形出来的幼虫模样,它还是需要十分的努力,才能翻山越岭,爬到朱利安的面前。
朱利安躲在巢穴深处。
无数柔/软的织物覆盖着他的身躯,唯独一双眼睛注视着爬进来的埃德加多。
它的体形很小,看起来比埃德加多最开始孵化出来时还要幼小。
是通体的银白色,连带着翅膀都非常娇/小,好似风一吹就要被弄破。两根须须没有收回去,连带着轻薄的腹甲摩擦着织物时,都生怕如此娇细的软壳被擦破。
在意识到自己都爬到了妈妈的跟前,却还是没有被妈妈挥开的时候,埃德加多两双浅灰色的复眼专注地盯着朱利安看,“朱利安,对不起。”
虫子做出了鞠躬的状态,非常滑稽,也非常可爱。
伴随着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朱利安从只露出两只眼睛,到露出了一颗脑袋。
他还是能感觉到恐惧。
那种被虫族的强大力量所控制住,被顶级猎食者捕获,而自己压根无力挣扎的绝望……但在虫子剧烈的挣扎震颤中,朱利安捕捉到了一丝丝属于虫族的痛苦。
朱利安的要求,本来就是在为难这些虫族。
毕竟人类虫母一边散发着渴望食物的信息素,一边却拒绝着虫族的喂食。
他缓缓地抱住自己,盯着那只小小的虫子看了很久,才又慢吞吞地指出,“你这是故意在利用外形卖萌!”
埃德加多歪着没有一根手指头
大的虫脑袋,“卖萌是什么,怎么卖?”
四只复眼闪烁着,带着诡异的水泽。
所有本该让人觉得害怕的地方,因为其过分娇小的个头,就变成了略带诡异的可爱。
朱利安默默捂住心口。
……现在就在卖萌!
惊慌的情绪在短暂的冷却后变得平和了些,但朱利安有点委屈,“我都说我不要吃了,你还故意给我塞进去,连手指都……”刚才到了最后,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埃德加多着急之下,粗糙的手指捅进去的力道太大,都抵/住了朱利安的喉咙,还是因为那些食物实在让人作呕,让他压不住反胃的感觉。
人类虫母小声的抱怨,让埃德加多的虫躯都蠕动了一下。
“可是朱利安饿了。”埃德加多说,“朱利安的信息素在说饿了,不给朱利安吃东西。”
朱利安真想割掉那个自己不知道藏在哪里,没看到过但也摸不到的傻/逼信息素,他已经不知道被这玩意坑害过多少次了,但是每一次这些虫子们都会信誓旦旦地说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朱利安伸出手抓住了小小只的埃德加多,“但是,你可以和我解释。”如果和他解释解释,他总不会连解释都不听。
埃德加多乖巧地说道:“但朱利安不会听话。”
朱利安:“……”
仔细想了一下,也的确是这样。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有时候的确是只鸵鸟。
朱利安捧着埃德加多唉声叹气,用软布堆积成的巢穴外,响起了花色虫嘤嘤叫的声音,还连带着更加稚嫩、更加细微的嘶嘶声,朱利安如遭雷劈,将小埃德加多塞在了胸口,连忙从巢穴里爬出去。
刚一探头,就看到一只拳头大的虫族软乎乎地从虫卵里流出来,它的通体是白色带着淡淡的灰,七八只足仰天摇晃,还有一根小小的尾巴。它嘶嘶地叫着,像是在哭,一根短短的触须从口腔探出来,好似在捕捉着什么气息,可怜可爱地颤抖了起来。
那嘶鸣落在朱利安的耳边,变成了一声声可怜兮兮的“妈妈”。
朱利安有点心疼。
他想将那倒霉孩子抱起来,但远比他的动作更快的,是手指还没碰到,就随之而来的甜香味道。
他的脑子,他的味觉,都在告诉他眼前这他妈是个能吃的食物!
朱利安又缩了回去,怔然地躺在巢穴里。
地上,原本觉察到了妈妈的气息的幼崽扯开喉咙嚎叫,似乎是对远去的温度的难过。
几根浅黑色的触须从朱利安的胸口蔓延出来,顺着他的脖颈蜿蜒而上,最后堵住了人类虫母的耳朵。是的,即便虫母能够从联结感觉到幼崽的意思,但朱利安是人类,他总是优先于使用自己的人类耳朵。
[送回育儿室。]
王虫冷冰冰地下令。
幼崽本来就是生活在育儿室。
是埃德加多为了缓解朱利安的难受,才特地把它们都送到了朱利安的身边,但是现在人类虫母感到难受,这些小东西的价值就排在其后了。
为了避免它们干扰到朱利安的情绪,埃德加多第一时间送走了它们,直到确保那群得寸进尺的小崽子足够遥远后,它才松开了堵住朱利安耳朵的触须,开始思索着要怎么诱哄妈妈把食物吃下去。
但没想到,朱利安会主动着,犹豫着说道,“埃德加多,对虫母而言,食物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虫母在孕育了虫族后,又要以虫族为食物?”
尽管朱利安一直把自己当做是人类,但要他去吞吃虫族——如果是在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算了,在清醒的时刻要朱利安把虫族给吃了……这些王族全部都是会变**的!
这种
感觉,无异于是让他吃人。
埃德加多:“虫族生命来自于妈妈,奉献自己成为妈妈的食物,不是理所当然吗?”
朱利安:“……”
好吧,和异族讨论这个问题是不应该的。
但,埃德加多紧接着不情不愿地说道:“如果朱利安不愿意吃埃德加多,是觉得埃德加多太类人的话,那埃德加多可以变成虫族的模样。如果还是不行,吃外面的高级虫族也不错,就是它们的生命力不太顽强,可能会死。”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死。
但在朱利安面前,埃德加多学了委婉。
一想到那个画面,朱利安捂住嘴巴。
不行,更想吐。
他绝望地把自己摊平。
如果埃德加多是在欺骗他,那朱利安还能自我说服,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他的身体本能在渴求的东西,总不会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
他不吃花色虫,是因为花色虫的味道比不上埃德加多。
在这么多环绕他的虫族里,肯定是王族的味道吃起来最不错。
而埃德加多,它和朱利安的关系非常复杂,尽管他们一起孕育了几颗虫卵,但迄今为止,朱利安也无法定位自己和它的关系,说喜爱,好似也有些奇怪,但要说厌恶……却也没再那么厌恶了。
这种情况下,就算埃德加多的身上经常飘着各种好闻的气息,朱利安也经常会忽略掉——被他自己的潜意识忽略。
但虫卵就不同了。
刚诞生的幼崽非常香甜——虽然还是比不上埃德加多,但胜在新鲜,从未触及过的味道在朱利安的嗅觉上炸/开,的确更加吸引他的注意力。
朱利安崩溃的是,哪有人想要抱着自己的……说孩子算不上,但幼崽!哪有人想抱幼崽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这个宝宝多可爱多有趣,而是这只幼虫多美味多好吃?!
连他自己都受不了。
但不吃,等待他的身体遭受不住的时候,他会彻底失控。
那个时候就没办法顺从朱利安的意愿了,他完全听从饥/渴的本能。
一想到这个,朱利安就有点绝望。
德克斯特送走朱迪的时候,怎么不顺便把他也该带走呢?
埃德加多趴在朱利安的胸口动来动去,逐渐又拉长了身躯,变成了黏糊糊的,诡谲的粘液在他的身上四处爬行,留下一片片湿腻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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