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 雪色在夜色的笼罩下,带着几分幽暗不明,可正是这分幽暗不明, 令白雪的纯粹有了几分深沉意境。
雪夜寂静,寂静到刚才的那道声音仿佛是谢拂的错觉,可无论是谢拂的耳朵,以及013的提醒,都在告诉谢拂,刚才听到的声音并不是错觉。
夜风簌簌,片片雪花飘落, 自谢拂眼前拂过, 一片落在眼睫上,轻轻一眨,转瞬飘落, 仅余片刻冰凉。
在谢拂愣神之际,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带着雪夜里的空灵, 像是来自天边, 又仿佛来自眼前, 四面八方传入耳中,沁入心里。
“你好啊。”
软软的声音本该可爱温暖, 可落在耳中, 却似乎带着几分雪夜的冷寂。
“嗯。”谢拂发出一道鼻音,片刻后, 才接着道, “你好。”
他收回手, 任由那层薄雪在肩上沉积。
雪花不断飘飞落下, 薄雪渐厚,谢拂的肩也渐渐湿润。
“你听得到我说话?”那道声音似乎很惊喜,惊讶又喜悦,声音里似乎都带上了几分欢快。
谢拂表情不变,只是用疑惑的声音问:“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听不到你说话?”
那道声音一愣,才疑惑道:“对哦,为什么我觉得你听不到呢?”
它低声喃喃,并不是在问谢拂,也不像是在问自己,而仅仅是低声呢喃。
谢拂神色未变,“你还见过其他人吗?”
“人?”那道声音反问,“就是你这样的吗?”
“没有啊。”软软的声音里透着懵懂,像个新生的孩子,对世间的一切都怀着好奇与纯粹。
“只有你。”
“只见到你。”
谢拂似乎笑了一下,却并不明显,在雪夜的温度下,他的面部肌肉已经呈现出违背他自己意愿的僵硬。
可谢拂依旧不想回去。
他将脖子上的围巾展开,将脸也蒙起来,这个过程中,动作很小心,并没有将肩上的雪抖落下去。
“你是谁?”
他的声音从雪白的围巾里透出来,带着几分失了真的模糊朦胧。
“你的颜色真好看。”那道声音欢喜地夸赞了一句,随后又似才响起谢拂的问话,回答道,“我?我就是我啊。”
“这个叫围巾。”谢拂知道,对方夸围巾颜色好看,多半是因为这跟它的颜色很相近。
“围巾?围巾是做什么的?”那声音被谢拂的话带着,说一句忘一句,想到什么说什么,天真无邪。
“保暖用的。”谢拂答道,“你说你是你,可还没说,自己又是谁?”
“保暖?”声音好奇不已,却又想起自己似乎还要回答谢拂,想了想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啊?”
“我刚刚才醒,也没人告诉我我是谁啊。”声音困惑又呆萌,若是它有人形,此时一定能让所有看见的人恨不能将它抱在怀里揉捏把玩。
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话,为什么听得懂谢拂的话,反正就是会,就是懂了。
它像是天地孕育而生,白茫茫一片,纯洁无瑕,单纯无比。
谢拂看了一眼天边,夜色将天地笼罩,天地的界限也变得模糊不清,谢拂看不见多少,便被纷飞的飘雪糊了眼睛。
“你在哪里?什么颜色?什么形状?”
“我?我在你肩上,跟你围巾一样的颜色,形状……我也看不见,反正小小的一片,你找不到的。”
谢拂转头望向自己积雪愈深的左肩,似乎微微弯了下唇角,缓缓吐出几个字,“所以……是你?”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而你是其中亿万分之一。
“你找到我了?”雪的声音很惊喜,“你真的认识我?”
“嗯,认识。”别的话谢拂或许还不能说确定,可这一句问题,他却回答得没有半点犹疑。
“你是雪,冬天的馈赠,世间的新衣。”
谢拂轻轻闭上眼,寒风刮过他的双眼,却带不走半分暖意,因为他早已经被这天地间的温度侵染,逐渐与之同化,冰凉无比。
“好听!我喜欢!”这声音根本不知道雪是什么,也不知道雪因什么而存在,它只知道自己在了,那就是在了。
它只知道自己看见了谢拂,那就看见了。
谢拂又笑了一下。
雪,这是名字,却又不是名字。
“嗯,对,这是你。”
“却也不仅仅是你。”
“你是雪,地上的是雪,屋顶堆积的也是雪,山尖上的白帽子还是雪,你们都是雪,可它们却不及你聪明。”
“为了奖励,也为了区分,你应该有一个特别的,与众不同的名字。”
肩上的凉意已经穿过衣服浸入皮肤,透过骨髓。
左肩失去了知觉,谢拂仍面不改色。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那我要叫什么呢?”对于给自己起名这件事,那声音有些兴奋和跃跃欲试,可它也知道,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取什么名,便只好期待地问谢拂。
谢拂倒也没辜负它的期待,被雪染白的眉眼微微弯了一下,声音自冷风中传来,却又似乎带着一股不同于天地的暖意。
“今天周日,一周的最后一天,你来自今天,就叫小七吧。”
随口取的名,串联累世情。
天地皆静,只闻我在风雪中唤一声:“小七。”
找到了人,谢拂便放下了那颗心,即便它根本不是人,也不知道何时离去。
他的衣服需要换,他的雪需要轻轻收起,一切都需要他处理。
半个小时后。
院子里的一块大石头上,放着一个金边琉璃碗,不规则的碗口大约只有十二三厘米宽,不足十厘米深,它独自立在雪里,四周空无一人,唯有碗里的雪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小七等啊等,等啊等,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但总觉得应该很久很久,因为压在它身上的雪已经快要冒出碗口,它还从未被这么厚的雪压过。
不过它觉得这应该怪刚才那个人,谁让那人走之前不仅放了它进去,还捧了好大一捧雪进来,压在它身上,它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哦,它好像不用喘气?
谢拂自楼上下来,换了身衣服,羽绒服保暖效果比方才的大衣好很多,即便被雪覆盖,也不会浸湿渗透进去。
唯一没变的,似乎是那条白色围巾,依然遮挡着他的脖子和脸。
“你终于回来了!”小七的声音有些着急,“我都快等化了!”
谢拂将碗端起,触及到碗的指尖一片冰凉,“化在哪里?”
“你来找啊,找不到我。”声音里似有些期待和得意,它似乎很喜欢跟谢拂玩这种类似于躲猫猫和猜猜猜的游戏,之前谢拂将它从肩上转移到碗里时,它便让谢拂猜它在哪儿。
白雪堆积在一块,片片交融,又如何能分清。
谢拂没找到,将那一堆雪都装了进去,可它似乎没玩尽兴,现在还要谢拂继续。
谢拂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找不到你。”
随口一句话,明明不带什么情绪,却又似乎带着几分无奈和叹息。
“我就知道。”小七声音里更显得意,仿佛自己跟谢拂的游戏赢了。
谢拂说得无情,小七当成游戏,明明没人难过,却莫名令人伤心。
这个世界的谢拂,知道小七的存在,听得到它的声音,却看不分明它的模样,更无法触碰它的身体,即便离得这么近,也无法感知对方的温度和气息。
“你用来装我的是什么?它好好看。”小七才不会说自己隐隐有些羡慕,但是它的羡慕声音里根本藏不住。
不规则的金边像绵延不断的山脉,起伏不平,却又各有风姿,透明的碗体能够映出所有颜色,磨砂感让它像高高的雪山,朦胧又壮观,瑰丽无比。
小七只是一片雪,除了白,还是白,没有别的颜色,没有别的质感,也没有这个碗坚硬。
“它是碗,是用来装食物的工具。”谢拂解释道。
在小七眼里漂亮又伟大的物品,不过是一只碗。
它或许漂亮一点,特别一点,却远比不上小七珍贵又美丽。
可世间许多都如此,你羡慕着别人,别人又羡慕着你,价值得失,唯有自己的心才是唯一的标准。
“你喜欢的话,把它送给你。”谢拂不在乎一只碗,且本来也是给它用的,说这么一句能让它更开心,似乎也不错。
“真的吗?”小七有些惊喜道,“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谢拂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类似的话他早听过无数次,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他依然有新的感觉。
“我刚刚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小七似乎有些好奇,想看看别的人是什么样。
谢拂眉眼间浅浅的愉悦不着痕迹淡了下去,“不是,那是电视的声音,这里除了我,没别人。”
“电视?电视是什么?”小七又好奇了,似乎在跟谢拂认识后,它随时随地,无时无刻不在对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产生好奇。
“电视,就是有人在里面说话,讲故事。”谢拂也知道,这片雪大概理解不了什么叫拍摄,什么叫剧本,只能简单直接地解释道。
“故事?我可以听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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