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处都相差无几,压根不存在区别,更看不出那里有“人”的景象。
直到……“地面”吞没了那个没有拿武器的人,而画面中走在队伍前端的其中一人,停下了她的脚步,凝视向某个位置……
她身旁的队友,架起了武器,对着那一处开始火力倾泻……
然后……
一头……超出了朱夏的理解能力的,就仿佛是哥斯拉又或者异形一类的畸形的巨大生物,仿佛是从虚无中……出现在了火力的集中方向。
“那是什么……”
朱夏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气声。
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顾不得调整说话的位置,就以这变调的嗓音,问出了自己最急迫想要弄懂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那是什么生物?被核污染的变异生物吗?!”
“那我……也受到核辐射了吗?”
带着这个“墨镜”般的仪器,同时四肢和脖子上依然是被束缚的状态,朱夏没法伸手取下这个东西。
这让她看不到在场的其他人,此刻是什么表情。
但是朱夏通过耳朵所反馈的信息,意识到了这些人,似乎对她的话有些反应不良……或者该说是,反应古怪。
在最初的集体沉默——连走动声和手上的动作声都停了下来,甚至可以说是集体僵硬、呆滞之后……
那个和她对话的男人,以一种微妙的语气……回答了朱夏的问题:
“‘被污染’……?”
不知道是不是朱夏多心了,但她总感觉男人在重复“被污染”这个词的时候,语气里似乎带着一种……“玩味”的、甚至是“嘲笑”的态度。
后来,这个男的也确实嗤笑了出来。
他在发出一声冷哼后,似笑非笑地说:
“如果只是核辐射的话,或许还更好处理点呢!”
这句话……让朱夏心中一惊,然后遍体生寒。
比核辐射还更难处理的……会是什么?
她在询问“我也受到核辐射了吗”的时候,想过的最坏的情况、作过的最糟糕的心理准备,是——
自己成为了第二个东海村核事故里的大内久。[7]
但是……
“核辐射还更好处理”,这句话意味着——站在这个人的角度,他认为朱夏的情况,比处理核辐射还要棘手。
又或者……让他感到棘手的,其实压根不是关于医疗救治方面的难度。
而是,经济或政治方面的问题?
朱夏自问:你有这种运气吗?
而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问题只有外界的因素,而不存在于内部。
那么……还有什么情况……能比核辐射要更难处理?
朱夏想不出来!
但是……她很快就从“墨镜”中,找到了疑似的答案。
第一个片段有些没头没尾。
朱夏只看到了那个怪物杀死、撕扯、生啖了那个小队里的两个成员……而这个片段,就在数秒“倒飞”的画面后,以黑屏的方式结束了。
很有可能,是当时戴着护目镜又或是别的什么具有录像功能的物品的那个物主……他已经死去了。
第二个片段的视角高度,和第一个片段并不太一样。
大概率,是由另外的成员拍摄的。
而且,这个片段自带了当时的现场录音。
声音通过“墨镜”的眼镜腿,以骨传导的方式在朱夏的耳畔响起,就仿佛是在她的大脑内直接响起的环绕声。
朱夏先是被吓了一大跳,但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到了画面之中!
她……看到了“她”自己!
几乎是和第一个片段在那个怪物出现前相同的位置,拍摄向相同的方向。
但是……两方的打斗,又或者说厮杀……已经破坏了周围的部分环境。
一些“红色物质”疑似被烧融化了,露出了下方发灰的底色。
朱夏不知道,这些“红色物质”的下方,到底是什么。
她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其中一个“红色物质”融化后露出的缺口。
在那里,有一个黑色头发的人头连着脖子和上半身,从中……伸了出来。
——那是……她。
朱夏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含住了自己的小半个下唇。
她看着画面朝着自己的方向移动过去,忍不住再次开口问了出来:
“我是那个怪物的……储备粮吗?”
“还是说……这是它这样的生物,‘处理’入侵者的方式?”
“我不太记得……为什么我会在它的巢穴里了。”
朱夏的话,并没能得到那个负责人的解答。
他一声不吭的,连带着其他的人,也都沉默了下来。
朱夏只能耐下性子,继续看“墨镜”里播出的画面。
这一看……她很快就发现了大问题!
在“她”挣扎着出来的那个孔洞的附近,还有其他的……如“她”一般的人。
在这十余米高的巢穴之中,就如同石笋般,地上林立着大大小小不同直径不同高度的锥体。
而在这些“锥体”里……
朱夏辨认出来了各种生物,这自然也包括……
人类。
在这个洞穴里,在那些“红色物质”所构成的“石笋”之中……
不知道是“埋葬”着,还是“封印”着诸多的生命体!
有些在那个怪物与那队人类的战斗之中被打破了、被灼烧了……
然后,里面的生面体,就如“她”一般,挣扎着爬了出来!
但是……
这些生命体中的绝大多数,当它们从“红色物质”所形成的“锥体”中脱身而出的时候,它们已经迎来了自己生命的倒计时!
朱夏看着从石笋的孔洞中跃出的那只黑猫,在它的前脚掌落到红色的“地面”上时,它发出了一声极其可怖的、尖锐而凄厉的“喵——!”
它身上的毛发,瞬间都炸了起来!
但是,真正对它造成了巨大的威胁的……并不来源于外界。
黑猫在地上极限地翻滚了起来,它的爪子飞舞着,刨出一些红色的如同晶体般的碎屑,飞到了半空中,沾在了它的毛发上。
朱夏看到……在黑猫翻滚时,当它腹部朝天四爪无助地朝着四个方向抓挠的时候……
她看到了!
黑猫的腹部……
那里有种诡异的波动。
就仿佛有什么……亟欲破腹而出!
黑猫发出了它生命中最后一声哀鸣。
它侧躺着,四肢无力地伸向了前方。
它腹部里的那个东西,动作幅度变得更大了!
镜头往黑猫的方向移动了过去。
在镜头更靠近黑猫之前,黑猫的腹部,突然鼓起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包。
随即,如涌泉般……黑猫的腹部喷射出了红色的血线。
黑色的毛皮与暗红色的肉被一同撕裂……
一个……肉红色的东西,从黑猫的肚子里,钻了出来。
火力覆盖了它。
不知道“墨镜”里显示的片段,是否是负责人精心挑选过的。
但是,随后的片段,几乎都是同样的内容!
是“锥体”中的生命体,从其中脱离,又以自身的血肉和生命……
“孕育”出一个又一个“怪物”。
似乎是生怕朱夏还不了解她所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在一系列的各式哺乳动物和非哺乳动物的……“孕育”,又或者说“寄生”的惨剧后。
片段转向了由穿着防护服的人们,从“锥体”中挖出来,并带回到与朱夏所在的同样的房间中的其他的人类。
这些被从怪物的巢穴中寻找到的人类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在部分片段中,有一些人甚至没能被活着带到这个地方。
——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就出现了“孵化”的症状。
而他们的下场,一如那只黑猫。
朱夏不了解……
她只能猜测——
或许是因为寄生物在脱体而出的瞬间,是它最虚弱的时候,最容易被人类的武器干掉吗?
所以……这些人要等寄主的生命,被寄生物吮吸、掠夺一空,再以性命将“寄生物”“排出”之后,才动手吗?
朱夏看着“墨镜”所显示的一段段画面,心中可谓是惊涛骇浪。
她不知道……
这个男人,给她看这些片段,究竟是想说明什么呢?
从“锥体”里出来的自己,体内也有寄生的怪物?
这难道不是必然吗?
此刻,朱夏已经大致能理解那个男的当时为什么会说——“如果只是核辐射的话,或许还更好处理点呢!”
因为……
被寄生的她……被寄生的这些人类,体内就相当于是“携带”了一个又一个……定时炸/弹。
对了,朱夏想起来那些高低粗细不一样的“石笋”,还有“石笋”中各式各样的生命体……
那个怪物……它为自己的胚胎选择寄主的时候,似乎并不怎么挑剔。
而且,以朱夏看到的那些“破体而出”的小怪物的模样来看……
它的基因,似乎很容易与寄主的基因相结合?
另外,还有一个绝对不容忽视的点!
朱夏所在的那个巢穴里,有那么多的“锥体”……
也就意味着同样数量的“寄主”,与“寄生胚胎”!
而在那个巢穴之中……她只见到了一头怪物!
哪怕不考虑单性生殖的可能性,按照有性生殖来思考,这也意味着——
两头这样的怪物,就足以产生巢穴中足有上百之数的“寄生胚胎”!
这种怪物的繁殖能力堪比两栖类……却拥有强悍的破坏力……
两者结合,势必会对人类造成巨大的威胁!
再考虑到它的基因的兼容性……
如果没能及时地从源头上遏制这一切的发生……
朱夏的心中,几乎是瞬间闪过了诸多经典的惊悚科幻片、灾难片还有末世文里的剧情走向。
“墨镜”里的所有片段都播放完毕了。
朱夏怔怔地,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在已经确认自己的体内也有个“怪物”,随时可能破腹而出的情况下……
她该说些什么?
她能说些什么?
难道说“我不想死”?
还是说“要不然你们提前杀了我吧”?
既然在拍摄《通灵》的时候,自己还活着……
那她,应该是不会在这次遭遇里死去的吧!
是啊……朱夏后知后觉地,重新意识到了,这个梦……有什么不对劲的。
现实世界里,真的会有这样的怪物吗?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情况,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而且那些人默认的语言是高卢语?
不对劲……
好像这个梦……不应该是她的记忆?
也就是在朱夏走神到回忆自己现实里的情况时,她听到了那个负责人在说话:
“你是被这异种选中成为它后代的繁殖的器皿——‘寄主’。”
“你的体内有这样的一个寄生物,我们现在打算动手术,把它取出来。”
“我并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你这件事情。”
“既然你已经看完了该看的片段,我想你一定能理解我们的行动。”
负责人的声音很冷淡。
但不好说,到底是他说出来的话,还是他这种漠然的语调,刺激到了朱夏……
她突然之间,再次感到了极其暴戾的,仿佛席卷了她整个大脑,彻底破坏了她所有理智的……
——饥饿感!
当手术刀抵在朱夏的锁骨中心处,从那开始沿着她的皮肤向下切开时……
当一条红色的血线,沿着她的胸腔要将之一分为二时……
朱夏挣脱了束缚着她的皮带!
饥饿感……让她仿佛化身为了狂战士,拥有使不完的力气!
她听到了一个与罗宾语“ier(注射)”极其相似的发音的单词。
视野里有一道银光飞驰而来。
朱夏仿佛被激怒的母狮子,要捍卫自己的领地……
她彻底从病床上弹起,向着距离她最近的那个人扑了过去!
也就是在急速起身所带来的那种眼前一黑的晕眩感之后……
朱夏发现她身处的环境换了一个!
这让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她……还在梦里吗?这又是哪里?
朱夏先检查自己的状况,发现在这个常经理,她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身下穿着仿佛是做旧款的牛仔裤。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迟疑了起来……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一身衣服有点儿眼熟?
不……朱夏可以确定——
自从在旧金山的医院醒来之后,她从来没有买过做旧款的牛仔裤。
在这种环境下感到眼熟……
是否说明,这确实是她曾经历过的事情?
她在梦里……梦到了自己遗忘的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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