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悉归韩骧韩将军负责统领和管辖,肩上挑着的艰巨担子何止千斤分量?身为琅琊王三州封地里唯一当之无愧的将帅之才的韩将军常年都鸡鸣时即起日落时方归,终日里练军排兵、演习戈战,事无巨细件件亲力亲为,不知何为疲倦懈怠。据说其超过十军棍以上的处罚都非要刻板较真的亲自观阅掌刑不可,委派调遣军队的令牌虎符片刻都不离身,纵是晚上睡觉时犹不愿脱衣卸甲,夜夜俱着坚硬甲胄而眠,日食三餐,一顿十斤米饭、五斤牛肉,食量之大非人而类虎,故也因此而有了个“日食三斗韩老虎”的趣味浑名。
因韩二伯父在军中事必躬亲,每隔一段时间还要遍游瑜、玎、琴三州,考量琅琊王封地各处的军伍情况和士卒战力分布,故此魏颉这个当侄子的不仅不知道韩伯父眼下是否身处琅琊王嬴関的府邸里,连其在不在沐河城里都无法确定,倘若韩骧果真已早早的携兵巡视出游,那此番可就当真没法再见着二伯父了。
魏、许二人又在雄城沐河里的中心街道行了一会儿,前头乌压压的拥堵了一大堆的看戏百姓,骑乘高头白马大白靠近那一大片人群后,勉勉强强看清了前头的那幅奇特景象。
一个边长十余丈的庞大擂台之上差不多有七八十个身穿肮脏破烂囚衣的犯人此刻正在徒手互殴搏杀,挖眼踢裆掐喉咙,手段异常残忍酷烈,誓要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巨型擂台的边上则站满了身披厚重玄甲,手持环首刀的官府士兵,数目足有百人之多,只要有囚犯稍稍不慎被人从擂台上或推或挤或打了下来,必然会有持械士兵将手中大刀猛力挥落,上前把那人瞬间斩杀毫不留情,这会儿擂台上下都已布满了一具具肢体残破的血腥死尸,满地尽是猩红鲜血和大好人头,哀声嘶吼声震耳欲聋,如同地-府里关押折磨亡灵的拔舌枉死炼狱一般。
骑在马上的魏颉望着前头那幅足可叫人产生严重生理不适的恐怖画面,忍不住找个看戏的寻常路人老百姓发问道:“前头这是在干什么?”
那路人快速瞥了眼马背上模样与中原族人大为迥异,一看就是从西域那边的小国家来的魏颉和许灵霜,没什么好口气的回问了句:“哪儿来的啊你们?”
魏颉没奈何的撇了撇嘴,从兜里掏了一个几两的小银锭子扔了过去,继而说道:“我们自西域娄兰国而来,到中原贩些家乡特有的贡枣。”
那见钱眼开的路人一收银子,立时就改换了张叫人赏心悦目的和颜笑脸,点头称赞道:“原来是娄兰过来的,那可是西域数一数二的大国的了呀!”
将白日飞来的银子踹入兜里后,那人轻描淡写的解答道:“你刚才问这是在干嘛?还能干嘛,炼蛊呗,只是这炼的并非虫蛊,而是人蛊罢了。”
魏颉也曾听闻过西南烟瘴之地的大黎国有一种以瓮罐炼制百虫蛊毒的特异秘术,但“人蛊”这稀奇的东西却也是头一回听说,于是不解的问道:“人蛊是什么?”
那收了银子的路人整张脸写满了“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儿”九个字,自觉浪费口水的说道:“所谓人蛊呢,就是从牢里放一堆本该秋后问斩的死囚出来,让他们互相厮杀打架,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不仅可以得到释放重获自由,还能再多领五十两银子,但条件呢是必须强制性入伍参军,此生誓死为琅琊王爷效力。这活动每半个月就要举办一次,算上今天这次到现在已连办二十一回了,据说是王爷手下韩老虎韩将军的主意,一来是为了给虎威营里扩充一点儿有用的兵员;二来嘛,为了给城里百姓涨些所谓的‘血气’。说是北方天烛国就是因为素来民风彪悍,人人有血气,国力才会那般强横的,让我们平日里有空就多看看死人,死人看多了,那等真正开战的时候就能做到传说的悍不畏死了。”
魏颉听完这番话,不禁皱眉道:“先不说这血气能不能靠这法子来涨,每半个月炼一个次蛊,那岂不是每个月都要有两个本该处以死刑的犯人被无罪释放踏上军旅坦途么?这样还如何正听王朝律法的威严?”
那路人仿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逗趣笑话,不由自主的呵呵笑了起来,边笑边道:“律法?你快别逗了,这主意是韩将军征得琅琊王同意以后才命人去操办的,在这琴州,王爷就是天,王爷干点什么事儿还用得着顾及律法?莫说每个月两名死囚,他就是把人都放了你也管不着啊!至于威不威严咱不知道,反正韩大将军虎威营里的那群精锐骑兵是咱这辈子见过最有威严的一批人了。”
魏颉静静的骑在马鞍上面,举目望着前头擂台上面那群杀红了眼而没半分人样的疯狂死囚,心下暗揣道:“既然这大炼‘人蛊’的事由是韩伯父提议操办的,那我通过该项目的负责人不就可以顺藤摸瓜的见着韩伯父了么?”
想到这里,魏颉魏大胆凑至身前朱丹裙少女许灵霜的耳边,轻声说了句:“小霜儿,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做一回人蛊。”
不待小丫头回过神来,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头戴熊皮毡帽的魏颉即飞身离开了白马马背,正如那日在玎州礼阳城与公冶锦联手劫法场,“西域”年轻人再一次踩着一众围观百姓的肩膀,迫近了那座用于炼造人蛊的大型血腥擂台。
脚尖轻微一点,身子骤然间极大幅度的拔高,划过一个曲线优美的绝佳弧度,须眉皆作浓金色的青年魏颉跃过了守在最外围的一圈持刀士兵,就这样来到了那一方死人多过活人的擂台之上。
离五阶脱俗境只有一膜之隔的年轻剑修并不愿使剑杀人,也不用那八条从从生铁雕任我啸那里得来的剔骨剥筋白鱼,单单施展开那套自创的清明拳进阶拳法,脚步腾挪,一拳复一拳,身形疾闪如若怒蛟入海,拳罡猛烈恰似神龙长啸,霸气无双恍若神威天将,几个飞速的掠动之后,台上尚活着的三十余个死刑囚徒悉数轰然倒了下去,要么肠穿肚烂,要么胸腔炸裂,要么脑壳粉碎,死状着实凄凉悲惨!
浑身被紫霄真气紧密萦绕着的魏颉未沾染半分新鲜血渍,轻松击杀了所有死囚而成为最终活下来的“人蛊”的他遭到了一众披甲士兵的倾力围攻,一柄柄磨得锋锐锃亮的环首刀挥劈而落,砍砸在已将释道两家真力融于一体的玄奇气机之上,半分也透入不得。
心情无比畅快的魏颉得意一笑,淡淡然说了句:“你们继续砍,我休息一会儿哈。”
语毕,在外人看来极是狂狷自负的年轻人当即撤去了护身保命的那股紫霄真气,再也不用耗神费力的去维持气息流转如意,仅以纯粹净静的肉身躯体来扛御一刀接一刀连绵袭来的猛厉攻势。
那份名为“青龙”的绝强体魄乃青衫剑侠上官白檀生平最为倚仗珍视之物,他败北后身子遭剑仙风流的桃华气焰所焚,临终前将此物慷慨的托付了出来,魏颉有幸得此极端强大的体魄后,骨骼硬似玄铁,肉体坚若金石,除去本就固若金汤的前胸膻中穴外,其余各处窍穴筋络亦变得坚不可摧,浑身上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甚至连蛊毒虫害都能够彻底免疫,哪儿还有半处弱点可言?即便撤去了那股珍贵无伦的紫霄真气,魏颉凭借着上官白檀所赠的青龙体魄,亦可保证身躯肉体不受一丝一毫的迫害损伤。
数百名持械官兵轮流而上,挥刀片刻也无停歇,竭力劈砍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双手负后挺身直立的魏颉仍旧是毫发无损,擂台下面围观的众人个个目瞪口呆,都将那位长满浓金色大髯的“西域人”视作了天降神明一般,更有些笃定世上有神的平民百姓虔诚的朝着堆满了死囚尸体的擂台上面跪地磕头,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许愿祈祷些什么。
被愚民们视若金刚菩萨、仙界神明降世的魏颉猛地将周身气机蓦然往外一散,最前头的十几名披甲士兵当场身不由己被震得往后倒去,接连有几十人被撞得失去保持平衡的能力而重重摔跌在了地上。
环视了一圈满地连站立起来都费劲巴力的无能持刀官兵,并未出剑的剑修魏颉轻声笑了几下,简简单单的吐了九个字出来:“带我去见你们韩将军。”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