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脚步慢悠悠的行至了那个仍旧躺在地上的长发娘娘腔的面前,皮肤颜色明显黑了极多的他居高临下微笑说道:“那句话原封不动的送给你,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活死门门主甘无言手握两柄洁亮银白色的峨嵋刺,瘫坐在木桌烂成的破烂碎屑堆里,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其他什么特殊原因,他浑身剧烈颤抖浑如筛糠,口中还念叨着无法听清的古怪咒语,倏然间竟有几缕浓浓的白雾自其首脑七窍中喷涌而出,逐渐将其身子一点点地笼罩了起来。
不待雾气彻底罩满甘无言的身体,巨汉姬老爷抬起一脚猛地踩踏了下去。
“铛——”
然而这一脚却只是踩在了那两根品质不俗的兵器上面,登时发出了一记十分震耳的响动。被青紫色气机缠绕的巨足一下子就将那团浓重白雾踩得四散而开。
雾气散尽后,再不见了甘无言的踪影。
莫忘山庄庄主姬老爷衣襟平复,隐匿起了周身涌流飞蹿的阵阵玄奇气机,皮肤的黑度又恢复了本来的状态,脸色不太好的“啧”了一声,幽怨的低声骂了句:“被那厮逃了。”
一直躲在帘子后头偷看店内这一幕的店老板这时终于鼓起勇气跑了出来,他“扑通”一下跪倒在了那位身穿天青色薄绸的善人大老爷的面前,一来自然是要谢昔日的赏钱之恩,二来是真正为今朝老爷的无双风采所折服,诚心实意的要磕头。
身材实在太高的姬姓大善人单膝跪地,将店老板搀扶起来后自己也站了起来,微笑道:“孙老板你这是做什么,上个月我不是都已经强调过见面用不着行此等大礼了么?”
姓孙的店老板一介没见过大世面的平民老百姓,惶恐不敢直视姬老爷的眼睛,只是一个劲儿的垂首恭维道:“要的要的,要跪的!姬老爷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见到父母来到,如何能不跪?”
磨砂山莫忘山庄庄主也不想再与那小老板辩驳些什么,拍了拍手掌,高声冲门口大喊道:“拿进来吧!”
话音刚落,即有两个仆役打扮的人抬着一只外观华美的大箱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打开箱盖,瞧见里头装得满满当当尽是黄灿灿的金元宝,宝光夺目,叫人全然挪不开眼睛。
姬老爷弯腰从箱子里取出三大锭沉甸甸的金黄元宝,递给了店老板,解释道:“本来说好是一百两黄金的,我不小心弄坏了你一张桌子,那就再多加五十两,收好咯。”
店老板抱着那三锭共计一百五十金的大元宝,胸中情绪激动无比,他泪流满面,颤声哽咽道:“姬老爷啊,您就是我的亲爹呀!”
“别在这儿认爹认妈的了,有这功夫不如去捧几坛酒水出来。”巨汉姬老爷笑容和煦恬淡的说道,“在山上被我女儿管着,不让多喝,好不容易下山了可得喝个痛快。”
店老板连忙点头应了“我这就去拿”,快步带着三锭金元宝向后院赶去,边行边暗道:“姬大善人原来连女儿都有了,我只道他连媳妇儿都还没娶呢……”
肤色极黑的姬庄主随便找了个宽敞的位子坐了下来,那两个抬箱子的下人主仆有序的欠身立在老爷的身后。
将魔宗活死门轻松剿灭了的大善人用双指轻轻敲击着木桌,悠哉游哉摇头晃脑的哼道:“冬日饮,绿酒一杯歌一遍。再作三愿,一愿岁岁皆平安,二愿爱女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逍遥快活似神仙。”
这时,那个身穿朱丹裙霓裳小裙的少女许灵霜缓步走了上去,来到桌子旁边后小声叫了一句:“扶桑叔叔,你可还记得我么?”
姬老爷一听这个早已不闻了的“特别”称呼,当即双目溜圆,扭头瞪视了过去,振声问道:“你,你是何人?”
生就一副清丽容颜的许灵霜取下了挡脸的深红色面纱,露出甜甜的美好笑容,说道:“是我啊,小霜儿,八年前扶桑叔叔来找我爹喝酒,我见过叔叔一次。”
原名“扶桑”的姬大善人顿时也喜笑颜开,他拍了拍面前朱丹裙小丫头的肩膀,朗声道:“原来是小霜儿啊,哎呀,八年未见了,都长这么高了啊!老许呢,老许最近怎么样啊?”
许灵霜用力抿了抿嘴唇,神情转而变得严肃,轻声道了句:“我爹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扶桑“啊”的一下失声而叫,双目瞪得比先前更圆,“老许他死了?”
这时候店老板已从后院捧着一大坛珍藏许久不舍得卖人的佳酿酒水走了出来。还没等老板将酒坛放在桌上,身为许焰故友的扶桑即一把将坛子拿了过来,掀开盖子仰头豪饮了一大口,低压着嗓子道:“老许他,和人动手了吧?”
许灵霜缓缓点了点头,埋着头继续默然不语。
扶桑扶庄主身形远超越常人,嘴大喉管粗,喝酒的速度自是同样非比寻常,空腹狂饮,不多时一坛子酒水就尽数入了腹中,饮罢拍了一记桌子,好言提议道:“小霜儿,你既然都到了这里,那我这个做叔叔的理应略尽地主之谊,随我一同上山叙上一叙,如何啊?”
魏颉本就有意上山拜访那位久负盛名的“姬大善人”,而许灵霜更是愿意好好与这位久别重逢的父亲旧友聊上一番,欣然答允了下来。二人策马跟随扶桑按家挨户的给山脚下的百户百姓分发完每月例行公事一样的“善缘善款”后,便调头直奔上山去了,一路上姬老爷和少女许灵霜都因心情不佳而沉默寡言,魏颉这个无事一身轻的局外人也就没理由自讨没趣的多问些什么。
琴州,夷陵郡。
磨砂山。
夷陵郡素来以“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著称于中原,故此这座名字颇为古怪的磨砂山海拔也十分低矮,与其说是一座巍峨山头,不如说单单是一岭平原小土坡。魏、许二人的白马大白以及姬庄主的胯-下坐骑都乃脚力雄健的优良马种,平地之上能够做到奔驰如飞、矫健如龙,爬越区区一座不高的“小土坡”自然也不在话下,不多时就登临了此山头的最高点,穿过一大片私林,总算见到了那座规模甚是宏大的“莫忘山庄”。
此庄园不像寻常庄子那般门前左右两侧摆放石狮子,而是改放了两墩巨型“石龙”,每墩石龙通体俱用稀少难求的青色大理岩精心雕刻而成,青龙须毛戟张若杀伐天王,口含羊脂白玉小球,模样煞是霸气魁梧,有千军睥睨之无上雄威。庄子外围的壁垒厚实壮观有若铁通城堡,颇有儒家圣人夫子“墙高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的意味境界。踏过层层铺陈整齐的青石台阶,从庄门入内后映入眼帘的独特光景则更是令魏颉和许灵霜这二位来客叹为观止,里头厅楼林立却无视野狭隘拥堵之感,间间宅院设计精巧且高雅大方,布满诸多风格迥异的砖雕、木雕,走廊幽曲一眼望不到尽头,真正可称作是“百转千回”,房屋麟次栉比而排列有序,显然极富物力人力,不用猜也知这庄园必是优秀设计师傅与大量耐心工匠耗时多年方才建成的呕心沥血之作。
魏颉怎么说也是去过沂州锦瑟城那座王朝第一强蕃金梁王府邸的人,再大的场面都经历过,倒也没过分表现出如何惊讶。而花季少女许灵霜自幼跟随父亲许秋山跑码头挣辛苦饭吃,常年奔走劳碌,靠表演为生混迹于江湖的底层,虽活了差不多十七年,却也从未见过什么真正的大世面,印象中唯一一次堪称不凡的经历,还是行至江南道江州时,被当地的江州太守白符邀请到府中演唱滇戏曲目,然则饶是官拜一州太守,白老爷家中的院落也全不及这座莫忘山庄如此考究精良啊!小丫头紧跟着扶桑叔叔的步伐,在庄内边走边观赏,只觉眼睛看花了都看不完周遭那豪门气派十足的各种华美建筑,心下忍不住暗自感慨道:“这庄子名字起得真好,莫忘,此等非比寻常的庄子,来过一次想必这辈子都要难以忘怀了。”
在曲折的廊庑里又走了一段时间,有两个模样清秀男女不辨的青衣小童神色匆匆的朝这边赶了过来,边跑边焦急的大喊道:“姬老爷,您总算回来了,不好了,出事儿了!”
见那两个小童焦虑万分的着急模样,肤黑如炭的扶桑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们今日有客人到访须注意些规矩礼数,那两个青衣小童倒也聪慧伶敏,一下子即领会了庄园老爷的意思,脚步不再那般狼狈匆忙,但也仅仅是两步变作三步的赶到了姬大庄主的身前。
身高一丈有余的庄主深深低下头,眉心紧锁着出言发问道:“吉祥如意,何事这般慌慌张张?”
站在扶桑身后的魏颉无论如何都猜想不到,某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名竟会从其中一个青衣小童的口中说了出来,一听那名字,魏颉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呦呵,这是又遇上老朋友了啊!”
只听得那站着喘了几口气勉强彻底平复呼吸的小童大声报告道:“老爷,刘开山快被小姐给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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