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救回来以后,祝家父母是再也不敢逼迫这个自小就听话、但是倔强起来、连父母和亲人都拉不回来的孩子了。
祝夫人还差点动了为儿子上门求娶邱家的闺女的念头。毕竟这婚姻大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哪里能由着小女儿家家的,瞎使性子呢?
——没想到最后却被祝英亭阻止了。
而且从此以后,他绝口不提娶亲之事,感觉就好像是在拿邱玉婵当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一样看待。
可是祝英台曾经见过她八哥,郁闷地在明月下独酌。
他举起酒杯,似醉非醉地对祝英台感叹,说她和邱玉婵,就是祝家的星星和邱家的月亮。星星和月亮就算可以在同一片天空下共同地闪耀,但是月亮明亮时,星星就会显得稀疏了。
他不可以那么自私,为了月亮而丢掉他们家的星星。
祝英台不明白,现在的这个邱玉婵到底有什么好的?她八哥为什么要为了她而执迷不悟,伤害家人也伤害自己呢?
可是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已经为八哥做过了。现在,也只能靠八哥他自己撑过去了。
祝英台相信,总有一天,时间会治愈他的伤痕。
到那一天,她那个温柔体贴的哥哥、她爹娘那个乖巧懂事的儿子、她的大哥、二哥……六哥、七哥他们那个聪明能干的弟弟,就都能回来了!
一开始,事情就像祝英台想的那样,八哥他一天比一天正常。
虽然陪伴她的时间比以前少了,但是他有了自己的事业,起码不会一心再扑在邱玉婵的身上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特别普通的清晨,普通到祝英台只能回忆起那日天空中没有飘雨。
从外面做完生意匆匆赶回来的八哥,他去探望外出游学两年才归家的邱玉婵。
那天他神色平静地提着礼物回去,却一脸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祝英台怎么问他,他都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兴致来了,所以在邱府跟邱玉婵切磋了一下剑法。
本来是兴之所至,没想到最后却输给了她,所以心里一时有一些不能平静。
祝英台表示理解,就算放下了,邱玉婵也是她八哥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子。比剑的时候,八哥却输给了她,他的心情当然不可能好啦。
只是她心里还是难免有一些好奇,她八哥的剑术有多厉害,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而邱玉婵呢?她只在小时候习过一段时间的剑,而且还没把师父的本事全都习到手呢,她就半途而废了。
论剑术,她怎么可能比得过她八哥?
总不能是外出游学这两年,突然捡到了什么高人留下的武功秘籍吧?
这样的疑惑只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祝英台就把这事情放下了。
说不定是她八哥故意让着她呢?也说不定八哥瞒了她一些事情,他不止跟邱玉婵比剑了,他还又跟邱玉婵表明心意,结果又被人给拒绝了?
所以她八哥到底是放下了,还是没放下?
祝英台凭借着她对她八哥多年的了解,偷偷在夜里溜进了她八哥的院子里。
果不其然,她哥又在月下独酌。
这一次他醉得很厉害,即使发现她在这个时候溜进他的院子里了,他也没跟她计较。
只是放纵地举起了桌子上的叶纹长嘴青花瓷酒壶,无色透明的酒液不断从壶口和壶嘴处涌入他的口中。因为喝得太急,至少一半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滴入他的衣襟处,狼狈地打湿了他深紫色的宽衣。
时至今日,祝英台仍旧记得,那天晚上的星星很多,月亮在云朵中若隐若现。
而她的八哥,却哭着对她说:“错了错了,英台我错了。原来我的月亮她不是月亮,而是能将天空都照亮的太阳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阳,太阳她是永远、永远都不会留在黑夜里的……”这句话的声音太小,祝英台只隐隐听到他在嘟囔着什么“太阳”。
彼时,她只当她八哥是还放不下邱玉婵,所以才会在夜里发疯。
直到今天——祝英台看着邱玉婵持剑而立、冁然而笑的模样,才发现她八哥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有剑在手的邱玉婵,真的就像是她八哥说的那样,像是太阳一样——光彩鲜明,视之……耀目。
“英台,”梁山伯看出她情绪的低落,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祝英台这样说着,却并不开心地低下了头,“我……我为我八哥难过。”
“你八哥?”
“嗯,”祝英台情绪不佳地敷衍道,“我八哥他的剑术也是相当高明的,不过还是输给过邱玉婵。我见她今日在这里比剑,难免就想起了我八哥当初难过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啊,”梁山伯失笑,“这俗话说得好,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况且,你们家既然能养出英台你这么善良又这么可爱的男孩子,那贵府的家学渊源一定十分深厚了!既是如此,想来英台你的八哥,必然也是那等宽容大度的男子汉大丈夫了!
只是输了一次比试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说八哥他的剑术十分高明吗?那将来,再赢回来便是!”
“要是八哥他真的就只是输了一次比试,那该有多好啊……”祝英台情绪低落地用手指缠绕自己自己的博带。
“什么?”祝英台的声音太小,梁山伯没有听清。
“没事!”祝英台先是强打起精神,然后又不受控制地萎靡下去,“我只是在担心,万一我八哥他,永远也赢不了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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