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紧杯子,里面还有柿子和拿铁,她不管不顾,豁力捏着。
咖啡溢得满手,刘秉如笑起来,“我信了,我真的信了,我没有责怪她。我不是一个随意丧失理智的人,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责怪她不如责怪我自己,所有这一切的发生是因为我没有去接他!是我!最错的那个人是我!”
苦泪奔涌。
刘秉如缓缓闭目。
一睁眼竟出现在了东茂广场。
她惊呆了,霍地看向自己的手掌,褶皱和脓疮没有了,是如此的洁白光滑,细腻而纤柔。
“您好,您有看见这孩子吗?”她的身体支配着她开口,她举着打印出来的照片,泪眼婆娑。
照片上,闫朔坐在旋转木马上,举着飞机模型,嘻嘻笑。
“您再看看,他长得很好看,很秀气,特别打眼,很好记住的。”她张皇失措地拦住每一个过往的客人。
工作人员也是人手一张画,他们同样焦急。
刘秉如生不如死地看着一张张面孔,她的意识又回到了那一天。
闫朔尸体出现后的每一日,她都能梦见自己在东茂市场发传单。
然后出现一个去服装店改尺寸的老太太,是那个老太太给了她绝望的一击。
刘秉如疼得摧心挖骨。
她想抱紧脑袋,想转身离开,可她在年轻的身体里被禁锢地毫无招架之力。
那个穿黄衣服的老人越走越近。
用沙哑粗粝的声音询问她,“这孩子是你的吗?我昨儿看见他了。”
审讯室里。
刘秉如癫痫一般,霍然瞠目!
她死死抠住脑袋,“你不要过来,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走开!”
这突如其来的反应骇住了殷天和刘秀瑛,两人对视一眼。
殷天迅速移到她身侧,目光所及处,刘秉如手上和脖颈的冻疮一寸寸崩裂,黄水漾漾。
殷天蹲下轻轻摇她,“刘秉如……刘秉如……”
刘秉如像条木头,像块金属。
僵硬得文风不动,像是溺死在尘封的过往里。
殷天擦拭着她的脸,握上她腥臭的手掌,“别怕,你不在东茂市场,你也不在芳芳木材厂,你在淮阳分局,在我的身边,不要让梦魇伤害你,它已经过去了,她比它强大,刘秉如,你比它强大很多,你顺着我的声音,跟着我的声音出来,没事了,我就在你身边……”
“嗬——!”
刘秉如喘息得像个重症肺痨,下巴战栗,眼珠终于波动起来,渐渐恢复了神采。
看到殷天的刹那,她绷不住了,嚎啕大哭。
喝了一杯又一杯滚水。
刘秉如才渐渐安妥下来,她抓着殷天的手不放,如惊弓之鸟。
“我第二天,我第二天去找的时候,一个穿黄衣服的老太太来改新衣尺寸,她告诉我,她说她看见了闫朔,一个人跑去卫生间门,一个人出来,一会又溜溜得进去,来回了好几趟,身边没有人。”
刘秉如擤鼻涕揉眼睛,“朔朔肠胃敏感,一直不好,一紧张就会上厕所,吃不好就拉肚子。他在东茂市场的美食城吃完后,拉了4次。甄寿仙着急选衣服,便让朔朔上完厕所,自己去找她,可他再也没有去找她。”
她哀哀一叹,“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你不知道,我就是想听一声道歉,想听一声服软,我等啊等,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什么都没有,没有啊!”
刘秉如仰起脖颈,她跟殷天一样,都枯瘦。
灯晕下,她衰老且丑陋,可那眼睛里是老牛舐犊,盛满了伟大而光辉的神韵。
中控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警员都静默着。
丁一远双脚搭在椅背上,半张脸隐于黑暗,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郭锡枰闭着眼,睡着一般。
邢局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
片刻后,屏幕里传来声响,“我们是邻居,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们之前,也是很好的朋友,那次我想跟她说朔朔的生日,她蹦起来扇了我一巴掌,你知道理由吗,殷警官?”
“她说我毁了她一生,谁都不想让孩子丢,我没皮没脸地在她面前卖惨,让她生不如死。她疯了,挠烂了我的脸,说都是我的错,说我天天不回家,指不定就是在外头勾搭了男人,说我丈夫是机长,不在家,我就是那破|鞋,那烂|货,说我是故意把孩子托给她,想让她弄丢,她说我心黑,会被千刀万剐,是我把孩子推给别人奸|淫。”
刘秉如抖似筛糠,脸色白兮兮地惨淡,“我太生气了,我真的太生气了,对不起,”她捂住脸,“我太生气了。”
张乙安站在中控室门外,听得眼泪簌簌。
她觉得但凡有孩子的母亲,此时此刻跟刘秉如皆有共情。
殷天出审讯室的时候,身子一晃,两眼一花。
刘秀瑛立刻扶住她。
殷天闭眼死劲儿摇头,眼前恍恍惚惚。
刘秉如佝偻着身子窝在椅中,“你们查对了,2004年,甄寿仙!我杀的!我们夫妻一体,我丈夫的就是我的!是我,我杀了她!”
审讯室的门一合上。
殷天身形又是一摇。
看得刘秀瑛惊心胆战,“你多长时间门没睡了,案子没查完,甭把自己熬死了,去睡觉!”
殷天有些木讷,“我说得对吧,她会认。她比我状态好,我现在怕这,”她指着审讯室,“进去一次,我就脱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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