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天这才注意到他两掌肤色比他脸颊白了整整一度,定睛一看,全然没有肌理纹路,像是套了层单薄的人皮手套。
郭锡枰走到门口,双臂垂直放松,让掌中水珠滴洒,落地后的形状远大于已呈现的血迹。
他变了姿势再拘了一汪水,将右掌自然搭放在腰间,这一回,滴落水迹与血渍大小几乎一致。
他脱下薄薄一层乳胶手套揣进兜里,换上副新的,叫住殷天,“两个伤者,大面积喷溅的是一个,第二个在这,”郭锡枰指着门缝,“滴状血液,行为人的血液,他要么被第一个误伤,要么被自己误伤。”
“你带着这个闷不闷?”殷天好奇。
孙苏祺已经展开工作,协助血液采样,听到这话抿嘴一笑。
殷天想上前捏捏触感,郭锡枰厌恶躲闪。
“郭队长,右边窗,左边门,可她直挺挺往电视柜走,什么东西什么人,比自己的命重要?我呢这20分钟就看出来这一点,您也甭道听途说,我呀我特别没啥能耐。”
她径直离开,去1层前台看监控。
孙苏祺莞尔,“扮猪吃老虎,她就那德性,真看出什么也不会跟你说。”
郭锡枰觉得右掌不舒服,调整着手套位置。
郭锡枰,这个在善恶世故中摸爬滚打的刑侦支队长,偏偏是个重度洁癖。
握个手回来恨不得用滚水搓皮。
有了搂抱接触,便在浴室里浸泡个把小时。
楼下的药房一度很警惕孙苏祺。
因为她买烫伤药的频率太密集,让人忧虑她是否存在虐待亲朋的行为。
郭锡枰唯一不计较肌肤之亲的就是孙苏祺。
所以论情感忠贞,他是翘楚。
孙苏祺出生于南方小桥流水之乡,却一直胸含北方的粗野之气。
她在家随意放恣,从不在意对方是否会忍受不了。
黑夜里娇滴滴说着魔都方言,转眼就面对着亡者恭敬地“杀伐决断”。
郭锡枰越看越喜欢,虽然孙苏祺对他的依赖可能参杂着其他情感。
孙苏祺本来有一哥哥,溺死在了15岁。
她有次聚餐喝醉,在通往卫生间的偏僻走廊里抱着郭锡枰不撒手。
那时两人还不熟,她捧着郭锡枰的脸嘻嘻笑,“孙苏通,侬长大啦,卖相老灵光了!”她“吧唧”亲一口郭锡枰左脸,郭锡枰浑身抖颤,当即想把脸皮剥下来。
口水酒水黏黏腻腻,这触感太让人厌憎。
他挣扎着想跑,也就没注意孙苏祺的满眼笑意转瞬间阴寒冷酷,冲着他右脸狠狠甩了一巴掌,“侬长大了,我们怎么活呀,侬死了,我们才好活的呀。”
郭锡枰惊惧不宁,回家后更觉得闹心。
半夜顶着张“猪脸”去找张瑾澜理论。
左脸是滚水洗肿的,右脸是打肿的。
他的剑眉虎眼,仪表堂堂被孙苏祺伤得稀碎。
从此,不可一世的副支队长绕着三层的法医中心走,所有对接事宜都交由侯琢处理,老死不相往来。
孙苏祺是从张瑾澜那得知了事情始末,真心诚意想要道歉,可郭锡枰躲她。
孙苏祺只能围追堵截,她追,他跑,她堵,他往回跑……
几轮反反复复,就跌了情网,动了心肝。
郭锡枰舍弃了自己在郊区没什么活人气息的“样板间”,蹭进了三环老城区内孙苏祺的狗窝,第一天住进去,就干了六小时的保洁工作,带着围裙趴地上拿着消毒水一寸一寸搓,比东北澡堂子里醋搓奶搓的搓澡大爷都殷勤,都起劲儿。
上周殷天和孙苏祺去张瑾澜家吃饭时,孙苏祺贪杯,明显醉了,“郭锡枰最性感的时候真不是在卧室,而是光上身穿围裙做家政的时候,妈呀老师您是不知道,他身上都发光,跟神明一样。”
殷天也没好到哪去,被威士忌熏出两坨高原红,抖了张纸巾过去,“你擦擦,口水,衣服上衣服上呢!孙苏祺你个老色批,张瑾澜谁啊,那是猴,是老孙,叫悟空,那俩眼睛透视的,金睛,火眼,你在她面前装纯良,你玩砸喽!”
张瑾澜老神在在地推了推眼镜,继续玩连线斗地主。
孙苏祺当夜酒醒后给殷天打电话,得知了自己口吐狂言的具体内容,差点把郭锡枰的胳膊挠烂了,“完了,我完了,我在老师心里不干净了。”
郭锡枰一对虎牙咬住她耳垂,吹气,“我是不是只有穿上围裙才性|感。”
孙苏祺臊死了,鸵鸟埋头,“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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