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满身戒备的小兽,在相处中他能感受到对方浓厚的厌世心态,这个世界除了自己好像都是其他人,没有什么是他能够划分到一个阵营的。
他虽然对人没有什么好感,却每次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从不主动招惹任何人。这一点最好。
孟行扑进他的怀中说疼的时候,活了上千年无波无澜的老掌门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又痒又疼。
他开始正视这个弟子,把他当作自己的继承人。他的学习能力惊人,能够一心二用,这是老掌门始料不及的。
但是他却不适合代替吴学舟的位置,一宗的掌门需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孟行性子冷,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恐怕他宁愿将人一剑砍了。
可就是这么个性子入了长老阁首座的青眼,想将人培养成下一任的长老阁首座。
但终究没能如愿,几百年的相处老掌门是动了真感情的,他对他的宠爱日渐浓厚,却偏偏遇上了邙山之祸。
三个弟子中了剧毒危在旦夕,三个弟子只能保两个,终将有一个人被抛弃。这种妻子和婆婆同时掉进水中选哪一个的世界难题荒诞的驾临老掌门的头上。
不论动哪一个都心如刀割,他在万般无奈下和苏醒的孟行静静相对。
其实他的犹豫是多余的,他的纠结无非是心疼孟行,吴学舟和师淮山学的都不是他的传承,只有孟行,才有可能在这场剧毒之中活下来,但几率不是很大。
“学舟即将继承掌门之位,淮山他为人心高气傲,如若毒素常年伴身,恐心境不稳走火入魔,只有你……”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孟行的眼神太过破碎。一个人好不容易对这个世界卸下心防,是他又一次让他再次体味到其中的残酷。
老掌门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小弟子本就一无所有,为什么还要雪上加霜。
孟行在起初的愣怔之后恢复平静,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声好。
毒素转移的过程漫长而痛苦,孟行这个孩子当初在被人追杀至死的时候都没有露出一点胆怯悲悯,这一次确在漫长的折磨当中哭出了声。
之后他的魂体离开了这个秘境,等孟行被吴学舟抱着出秘境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依旧让他胆颤的白发,脸色苍白入如纸,出气多进气少。
天衍宗长老阁七天七夜才堪堪稳定了他的性命,孟行醒了,却好像一切都回归到了他十岁的样子,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一个方向,也不说话。
温巳那个小姑娘刚经历丧夫之痛,拖着病体来找他。孟行只是坐在床榻之上和她僵坐了六七个时辰,小姑娘再也没有忍住,狠狠的擦着眼眶的泪水,“裕怀,师姐只有你了,不要走好不好,师尊说你中了好严重的毒。”
“裕怀,你说说话,别吓我。”
孟行的视线最终挪到温巳的身上,看着这个眼睛哭的跟核桃一般的小师姐,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还是活的,只是好疼,无时无刻不在剜他的血,抽他的骨髓。
连带着他两辈子的时光,这是他第一次活得这么痛苦,好像所有的心气的没了,他不想再挣扎了。
屋外是吴学舟和师淮山的争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师淮山形同陌路。
师淮山的声音有些刻薄,“不过是中了毒而已,他在闹脾气给谁看呢?!不见我们不见师尊,我们欠他的吗,啊?师兄,你别拦我,我要进去找他。”
温巳显然也听到了,豁然起身,怒气冲冲的就要找师淮山理论,孟行却动手勾住了她的食指,饶是这么点动作,也让他感受到了断筋蚀骨的疼痛。
孟行的脸一片死白,温巳也被吓到了,“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很痛?”
孟行不知道用什么来安慰她,他只是想让这个关心自己的人少担心些,可能是人至绝境,受不得一点点的温暖,孟行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别生气了,我会好的。”
温巳的眼眶瞬间被眼泪糊住,泫然欲泣。
“真的会好的,你回去休息吧,师姐,我现在没有精力给你报仇了。”
温巳哽咽了一声,狠狠的点了头,“我好好休息,我不让你担心。”
在温巳离去的背影中,孟行脸上强装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最后归于一阵沉寂的冷。
长老阁请出了仙器芫芜,据说能救他一命,孟行不在乎,只是浑浑噩噩地被人搬来搬去,空旷的长老阁后山林间,他的脚下一个个阵法叠加闪烁,掀起了一道飓风。
孟行坐在阵法中心,低垂着眉眼,不置一词。
白长老心疼的隔着法阵喊话,“乖孩子,别放弃,长老们还在呢。”
“对啊对啊,哪有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道理,你师尊那个老不羞靠不住,长老阁的老头子们还指望你来养老送终呢。”
“哈哈哈你瞧,小兔崽子你这一头白发多好看,等你毒解了往外面一站,指不定迷死一大群女修。”
一句句的附和,有担忧有没心没肺的调笑,孟行的眼中蓄了些泪,却掉不下来。
他自己都想放弃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甘心。
老掌门走了进来,长老们才停了调笑,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一人拿着自己的本命法宝留在阵法之中,之后便排着队走了出去。
大长老说:“不要怕,你会好的。”
整个林间就只有他和老掌门两人,孟行缓缓地抬起头,抿着唇,看他在阵法之中检查疏漏
“不过是下修界的孽种,当不起天衍宗传世珍宝。”
老掌门的视线细细的描摹着他脸部线条,“瘦了不少,白老说你最近不爱吃饭。”
孟行闭了嘴,攥着衣袍的手越来越紧。
“有事就找吴学舟,他虽忙,还是挺关心你的。师淮山嘴毒了些,本性不坏,与你有些误会。”
大阵突然有十几道光束冲天而起,对应了一个个长老们的法器,老掌门一脚踏入法阵,手上托举着一颗幽色光珠,随着他的走动老掌门的周生萦绕着一层金光。
孟行也感受到了这个阵法的不对劲,想要离开却感受到了一阵阵眩晕,而此刻老掌门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的眼底浮跃着一层金光,正气浩荡,但是孟行却心中一个咯噔,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总觉得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
那道光打入了他的心口,霎时整个后山的灵力往他的心口流动,孟行感受到了血管的破裂,筋脉的胀痛感越来越强烈。
老掌门双指并拢,点在他的眉心,“今日之后,你的大部分修为被封,好好活着,活得久一点。”
孟行觳觫着,单手捏住了对方的手腕,“拿走!”
“我们家裕怀,不需要闻名修仙界,也不需要为了活着钩心斗角绞尽脑汁,从此你只是天衍宗的裕怀君……”
是我……
“师尊对不起你,辜负了裕怀的信任。”老掌门的身体愈发的透明,他双手托举着孟行的脸,一点点的拭去他眼角的湿润,“这世间还有很多值得体味,好好活着,长老阁,温巳、学舟和淮山,都是你的家人。”
老掌门的手最终穿透孟行,法相尊严的师尊眼底浮起一抹笑意,依旧用手在他的发上揉了揉,虽然依旧感受不到一丝触感。
孟行的手猛地往前一抓,却扑了个空气,似乎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老掌门最终化成了一道道光粒,消散在他的眼前,消失在这个天地之间。
孟行狼狈的跌倒在地,苍白的骨节陷入泥里,声音嘶哑到极点,“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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