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不打官腔,“每天一百斤,一个月一结账,这些呢,是没有问题的......”
周东北不动声色。
“只是价格嘛,”他弹了弹烟灰,“咱们零售价是一块两毛九一斤,收购价是九毛,红皮儿白皮儿一个价,你看看吧,不行就算了!”
说完,他就拿起了自己的大茶缸子,低头“滋喽——”喝了一口,意思很明显,我已经端茶送客了,不同意你就可以走了。
周东北没动地方,咧嘴笑了:“主任,不瞒您,来之前我跑了三家副食店,家家鸡蛋筐都是空的!这离过年还有三个月呢,鸡蛋就如此紧缺,我觉得年前进价和零售价格肯定都得涨,您说是吗?”
陈爱民脸色一沉,大眼皮耷拉着,“涨不涨价是我能说得算的吗?”
周东北笑容没变,继续说:“价格双轨制嘛,将计划外的粮油以及副食产品价格交给市场,相信领导比我更懂!涨不涨价,还要取决于供需关系......”
“只不过我们兴安市天高皇帝远,什么事情都慢半拍,不过要我说,零售价应该很快就会交给市场决定了......”
陈爱民放下了手里的茶缸,抬眼看向了他,“交给市场?那不就乱套了吗?”
“不会!”周东北摇了摇头,“一定会出台指导价,给一个上下浮动的范围,例如20%......”
陈爱民思索起来,不可否认,这小伙子说的有道理!
周东北没有打扰他,只是笑呵呵看着。
“你继续!”陈爱民又看了他一眼,目光明显与之前有了变化。
“主任,我这人实在,不会藏着掖着拐弯抹角,实话实说,三家店给了我三个价格。”
“从九毛五到九毛七,又到九毛八,本以为您这儿是咱们市里最大的副食店,价格怎么着也能给到一块钱......”
“您知道,我也不容易,零下二三十度,下屯收鸡蛋是个辛苦活儿,一斤也就赚个两三分钱的差价,没人愿意干,太难了!”
“哎!”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就这样吧,陈主任,打扰您了!”
说完,转身就走。
“哎——”陈爱民喊了起来,“你的烟!”
周东北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那盒大鸡烟,笑道:“拿出来就不能再收回去,这是孝敬您的,再见!”
说完,他微微躬身,转身继续往出走......
“回来吧!”
周东北停住了脚,咧嘴笑了,瞬间收回笑容转过了头,脸上带着一丝疑问。
陈爱民伸出了一根手指,“一块,每天100斤,一个月一结款!”
说完以后,他清楚地看见这个年轻人一脸惊喜,挎着小碎花三角兜大步走了过来,离老远就伸出了双手。
“陈主任,谢谢,合作愉快!”
陈爱民也站了起来,笑呵呵和他握在了一起,另一只手还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每天100斤,什么时候开始?”
“最多三天!”
“好,一直到过年,你可不能食言!”
周东北装模作样打了个立正,大声道:“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随后又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领导家过年的鸡蛋就包我身上了......”
陈爱民哈哈大笑,一只手插着腰,另一只手点了点他,“你这个小周啊,不错,不错!”
——
出了大副食,周东北又犯起愁来。
粮票变现的事情基本捋顺了,可停薪留职是一大关,阻力不是厂子,而是自己爷爷!
老爷子在加工厂干了一辈子,非常有感情,自己是他的大孙子,所以接班时不顾另外两个叔叔和姑姑的反对,硬是把工作给了自己。
这才上了一年的班,就要辞掉这个工作,这老倔头还不得把自己削秃噜皮?
那时候,为了供自己上学,姐姐初中没毕业就上了班,父亲天天抓不着影,家里口粮不够,一家人吃地瓜都吃浮肿了。
去年高二参加高考,自己考了462分,整整高出了龙江省高考文科录取分数线10分,可最终还是含着泪撕了哈师范的录取通知书,毅然决然接了爷爷的班......
坐上公交车以后,他还在琢磨着怎么和爷爷说。
思来想去,还是得先斩后奏,反正都得挨上一顿打,如果打完说啥也不同意的话,这顿打可就白挨了!
售票员报站:“市总工会到了,有下车的同志往门口走走!”
周东北从后门下车,去木材加工厂方向还要倒2号线。
下车才走几步,身后公共汽车气动车门关上的同时,一个女人惊呼起来。
“啊——”
他连忙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白色羊绒大衣的女人倒在了地上,公共汽车正拖着她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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