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宅地处偏僻。
周围又无邻里。
陈朝颜静坐了一会儿,忍不住掀起车帘一角朝外看去。
入眼先是一间阍室。
阍室已破,仅剩几根柱子与屋梁。
阍室后,是一大片长着杂草的空地,空地尽头处,乌黑的雕花栏杆东倒西歪。而栏杆外,就是绕东阴县而过的东江。
放下车帘,移到另外一边,再掀帘看出去。曲宅的大门高约一丈八,宽约三丈。屋顶是悬山式,盖的是黑陶瓦,门墙则是以夯土所筑,涂着一层白色。虽然只窥其一角,但不难看出,这处宅屋在辉煌时期有多雄伟壮观了。
但可惜的是,风光散尽后,同另一头那处破败的阍室一样,大门与门墙也都垮塌得差不多了。
陈朝颜朝前方的马车看一眼,不明白谢玄为何会挑这样一处地方落脚。先前在东阴县城外,她可是看到了东阴县知县领着人在……想法才过半,马车压着碎石路的咔嗤声便轰隆隆地从后方传了过来。
陈朝颜回头,看到东阴县知县又领着人追了过来。
迅速放下车帘,避去身影后,陈朝颜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贺云虎坐着马车行到近处,迅速喝停马车后,撩着官袍跳下马车,便急急地冲到了谢玄的马车跟前,揖手长呼道:“微臣贺云虎,见过王爷。”
随后追上来的县衙众人以及耆老、乡佐、里正、商户等人,也齐齐揖手,高呼道:“草民见过王爷。”
谢玄没有出声。
贺云虎等人也不敢动。
直到白芍和月见领着曲家还仅存的后人曲安出来,打开车门,禀报说‘公子,都收拾好了’,谢玄也才下了马车。
“草民曲安,见过王爷。”已经年过三十的曲安,跪倒在地上,潸然泪下。
谢玄仅看他一眼,便将目光落到了贺云虎的身上。
贺云虎长吸一口气,再次高声道:“微臣贺云虎,见过王爷。王爷一路奔波,辛苦劳累,微臣已在县衙备好酒席与院落为王爷接风洗尘。王爷,请。”
“既然已经备好酒席,那就送到曲宅来吧。”谢玄的目光从他身上滑过,落到跟他来的其余人身上。在众人争相行礼的嘈杂声中,谢玄转身,看一眼跟着月见下马车的陈朝颜后,向着曲安道,“带路!”
曲安立刻起身,快速抹了把泪花后,躬身揖手一礼,看也不看贺云虎等人一眼,便引着谢玄进了曲宅。
曲宅内里也跟大门外一样,房屋破败、树木干枯、杂草横生,甚至……有野兔子在四处逃窜。
还有!
陈朝颜看到一只野鸡从不远处的杂草中飞出来,上了正堂的屋顶!
野兔就算了,看着在屋顶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的野鸡,曲安尴尬解释道:“自打曾祖父去后,外宅这边就没有再用过。平常时候要出门,也多是走后门,这边渐渐就荒废了。”
谢玄看了两眼野鸡,并未在意。
陈朝颜在看完野鸡后,目光慢慢在他和曲安身上打起了转。
曲宅里外虽然都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但从仅存的重檐叠栋来看,风光之时,必是极为广阔和气派的。这样的宅子,一般人肯定是住不起的。那这宅子曾经的主人和谢玄是什么关系?
穿过广阔的正堂,又途经一个荒废的花园后,终于进入后宅。
“快到了。”瞧着陈朝颜额间的汗,月见一边给她递手帕,一边给她扇着风说道。
入了后宅,紧接着便是后堂,之后穿过两重四合院,就是圈山而建的后花园。
七八处四合院散落于后花园位于山上的各处。
从炊烟来看,曲安一家平常就住在山脚偏西的一处四合院中。
而从进进出出的人来看,白芍和月见她们收拾出来的院子,则在山腰上。
上山的石阶已经被折冲兵士清理出来。
谢玄拾阶而上,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四扫一圈后,看着还要为他领路的曲安,淡声道:“你可以退下了。”
曲安恭顺地应一声是,而后快速的退站到一侧。
陈朝颜越过他,随在谢玄身后,慢慢上到山腰。
山腰的四合院前,有一片用青石铺着的平坝。平坝周围的树篱上爬满了藤蔓,而藤蔓上,紫红色的牵牛花开得极是浓烈。
谢玄似对牵牛花极感兴趣,沿着树篱走上一圈后,又走回来,走到一团拥挤的牵牛花时,他停住脚步,遥望向远方,颇有雅兴地问道:“王妃觉得这里的风景如何?”
陈朝颜的目光从牵牛花上收回来,随他的目光看向远方。看着坐落于长泽山脉下的东阴县城,她道:“很不错。”
谢玄勾着嘴角瞥她一眼后,低眸看向跟前的牵牛花,意味不明地说道:“牵牛,又名朝颜,王妃喜欢就好。”
陈朝颜看一眼他,又看一眼他跟前的牵牛花,故意别有深意地说道:“我喜欢的不是牵牛花。”
话落,不等他看过来,便先一步转身进了林木掩映中的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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