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
被假象蒙蔽的自己怎会那般愚蠢?
“泰安侯府贪,侵吞天下财!三年洪涝三年旱,妖孽不除国祚断!泰安侯府贪,侵吞天下财!三年洪涝三年旱,妖孽不除国祚断……”
忽然,那些刺耳的童谣消失了,接连响起的是孩子们的嚎啕大哭。叶礼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却见江匪石带着一群村民抓住了这些孩童,用竹板撬开他们的嘴,掏出糖果扔在地上。
秦青抓紧了叶礼的衣袖。
陶然答不上来。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她什么都做不到。她连救人也只能花侯府的银子。
秦青做的事似乎很残忍,可结果却是好的。街上那些被扭断手脚,割去舌头,匍匐爬行的乞儿是怎么来的?都是从清虚观这样的地方来的。可是谁又能救他们呢?
谁说天下自有公道?叶礼没有看见公道,只看见了一桩桩冤屈。
秦青回眸看了叶礼一眼,在心里委屈地低哼:“叫他骗我!”
“修!”
“我知道。这条水渠要挖三年,沿途买地,雇佣工人,打点官府,差不多能把侯府掏空。”秦青平静地说道。
“你们干嘛砸车?当心我用马鞭抽你们!”车外传来马夫的叱骂。
“为了几块糖,你们便把救了你们全家的泰安侯府给卖了?这等见利忘义,不忠不孝之辈,莫说是我们刘家村的后人。”
“我要扩建侯府,广招工匠。”
秦德怀抱住儿子孱弱的身体,抚了抚他微凉的发丝,心痛如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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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十个好人家的孩子有父母,有亲族,这些人在乎他们的死活。以往被溺杀的孤儿难道就该死吗?”
这些孩童都在乡野里长大,岂能编出这样的儿歌?被他们含在嘴里的糖果是从哪儿来的?是从教导他们的人手里拿的吧?
秦青也不嫌脏,拿出帕子给秦德怀擦脸,无奈地说道:“爹爹,交了免死金牌和铸币权,你以为皇帝就会放过我们吗?不会的,姑姑做下的孽,皇帝都记在我们头上。拿着身份文牒和路引,我们躲到哪儿都会被找出来。就这么着吧,死之前把家里的钱全都花完,也就值当了。”
“尽管恨我吧,没有关系。我承认,我的确是不择手段了。但是从此以后,不会再有孩童被投入壶口当了祭品,也不会再有孤儿不明不白死在清虚观里。”他放下茶杯,平静地说道。
江匪石脸上带着冷笑,手里的竹板狠狠抽在年纪最大的一个孩童的嘴上。
秦青的温柔重达千斤,竟叫他无法承受。妹妹是假的,身世是假的,那些苦难经历也是假的。当真相全部被揭开,秦青对自己,还能像现在这般吗?
秦青趴伏于叶礼肩头,睁着雾气朦胧的眼睛往外看,然后便勾着薄唇静静地笑了。
“扩!”
孩子的父母就站在一旁,先是不断冲侯府的马车作揖赔罪,然后狠心说道:“江先生你打得重一点,让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涨涨记性!”
陶然被关了好几天,早已经压了满肚子的火,当即就问道:“听说你马车里被人用血写了诅咒?你知道诅咒你的人是谁吗?”
是谁在害秦青?叫他抓住,他必要杀了对方!
秦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凉茶。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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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睫毛一颤,慢慢醒了过来。
蹲在桌上的996忽然嗤笑起来:“秦青,你看李夙夜的表情好像大难临头了一样。”
秦德怀连忙为儿子辩解:“你别吵吵了,我们一早就有计划的。那二十个孩子不会有事。”
紧接着又是咚咚几声,更多石头雨点一般砸在车上。
叶礼一直看着这一幕,等到马车转过一个弯才收回目光。
另外几个孩子也都被各自的父母拎到一旁,扒了裤子重重地打。
叶礼手中的扇子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竟是再也无法伪装。悔恨与恐惧催促着他,叫他转过身,仓皇地离开。
叶礼连忙捂住秦青的两只耳朵,让他倚靠在自己怀中。
陶然见不得他这副不知愁的模样,提醒道:“是那二十个孩童的父母写的!他们恨你,也恨泰安侯府!”
秦青直起腰,又道:“这些天我四处帮叶礼寻找妹妹,发现许多流浪到江北城的孩童都在清虚观附近莫名失踪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的儿啊!你受委屈了!”秦德怀忽然站起来抱住秦青,哭得老泪纵横:“你为江北城做了这么多事,招来的却全都是怨恨,爹爹心疼你啊!要不咱们把铸币权和免死金牌交上去,隐姓埋名躲起来吧!爹爹今天真的被吓到了,爹爹不想你出事!”
秦德怀吓得眼都直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力拍桌,斩钉截铁地说道:“挖吧!开通水渠灌溉旱地本是官府应该做的事。如今官府没有作为,那咱们爷俩临死之前就做了吧。多多少少积一些阴德,叫我儿下辈子投一个好人家,不用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行。”
陶然张了张嘴,想说我在乎。
心疼的感觉像波涛一般泛滥。叶礼紧紧捂住秦青的耳朵,露出了愤怒至极的表情。
“爹。我这辈子投身当您儿子就已经很好了。”秦青把脸埋进父亲怀中,偷偷掉出了几滴眼泪。
这些孩子均来自于附近村寨。他们的父母从侯府领到了养活他们的工钱,可他们却在做着戕害侯府的恶事!
秦青回头看了叶礼一眼,安慰道:“放心吧,我已经查过了,你妹妹没被清虚观抓去。”
“我要修一条四通八达的路,用来运粮。”秦青顺势说道。
陶然隐约知道一些。无为道长交游广阔,背景很深,去了谁家都是座上宾的待遇。
叶礼扇风的手停了停。
996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喵了个咪的,这歌谣若是传唱开来,秦家满门都会被凌迟!”
陶然摇了摇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茫然。她现在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挖!”
陶然的叱骂和误解他从来不曾放在心上,因为这个人不重要。但叶礼却实实在在叫他伤心。
秦青把孩童们吟唱歌谣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反问道:“爹爹,你以为我们还有活路吗?”
陶然捂住伤口,惊呼了一声。
哪怕这抹笑容是为了江匪石的维护,叶礼也不再觉得酸楚。只要秦青能够高兴起来,怎样都好。
“我要挖一条水渠,把南城洪波湖的水引到江北城来。”
陶然越说越生气,走上前想推秦青。
秦青回过头看向陶然,问道:“那些失踪的孤儿,又有谁会在乎呢?”
叶礼轻轻挥了挥手里的扇子,陶然的手臂竟被并不锋利的扇沿划出一条血痕。
秦青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毒辣的日头:“以往,无为道长扔下壶口的孩子大多是流浪的儿童,其中也有贫寒农户主动卖给他的女童。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要开工厂,叫附近的乡民都来做工。”
“跑快点!”叶礼对车夫沉声下令。
叶礼打扇的手颤了颤。
陶然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茫然。
“你在乎吗?可你拿什么去救他们呢?无为道长被官兵抓去,只要花些银子,早晚还会放出来。只要改名换姓,他还会重操旧业。你拿什么去阻止他,阻止官府的助纣为虐?”秦青仿佛看透了陶然的心。
秦青睁开眼,厌厌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道:“那些妖道早已打通了江北城各处官衙的门路,你知道吗?”
秦青趴伏在桌上,把小脸面向叶礼,迎着风闭眼假寐。
秦德怀顿了一顿,急忙喊道:“等等等等!你知道挖一条水渠把洪波湖的水引过来需要花费多少银两吗?”
叶礼正胡思乱想着,一块石头忽然砸在车窗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掏空了侯府,咱们怎么活?”秦德怀颤声问道。
“我儿,你才十六岁啊!”这一声长叹,浸透了父亲的心头血。
想到初来侯府那天,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秦青在车里撞的满头是包,叶礼不由露出了痛悔的表情。
孩子们反反复复吟唱着这些歌谣,却根本不知道这歌谣里隐藏着怎样的杀机。
叶礼自然而然地接过扇子,呼呼地扇了起来。
秦青猛地退后,脸色变得煞白。
每一次的颠簸都会让叶礼把少年抱得更紧,唯恐对方碰伤了哪里。
爬上桌子啃食糕点的996冷笑一声:“哼,舔狗!”
秦德怀越说越伤心,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怎么会没事?这些天的担惊受怕是他们活该吗?直接把金子给那些妖道,不拿孩子当祭品,不也照样可以把妖道们往死里坑吗?孩子不是你们用来报复坏人的工具!”
陶然张开口,酝酿了半晌,然后又紧紧闭上了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骂些什么。
“买!”
陶然恍惚摇头。这件事,她真的不知道。
马儿果然跑得快了一点。
哭声取代了歌谣,传遍这条乡间小路。
秦青救不了他们,因为扭断的手脚和割掉的舌头,再也长不回去了。可是秦青却救了未来许许多多会遭遇同样摧残的孩子……
“那二十个孩童的父母,他们的恨意就是我需要的刀。我知道这把刀可以杀了无为道长,从而彻底杜绝这个罪恶。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吧?我为的是救下更多不能为自己发声,也不会有人去在乎的孤儿。”
秦德怀挥挥手,哭着说道:“花花花,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我们的小侯爷终于回来了。”被放出偏院的陶然坐在客厅里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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