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猜到了，为何不睁眼？”

蔡鑫面上依旧维持着笑容：“因为不敢。”

容老太轻轻一嗤：“你有什么不敢的？下得了杀手的人，说不敢睁眼看险些被自己杀死的人，这话难道不可笑么？”

蔡鑫似滞了一口气，才缓缓说：“杀你时，看不见便能逼自己心狠些。”

容老太听出了他话中意，却已经一个字都不信了，看蔡鑫的眼神，也愈发地淡然和轻蔑：“将死之人的嘴，原来还能这么虚伪，京都真是个让人长见识的地方，将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蔡鑫呼吸又滞了滞，沉默了片刻后，似叹了口气，复又笑了：“你倒还是跟从前一样。”

容老太闻言，却只觉得无趣极了。

她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来，怎么可能还记得她从前是什么样子。

“罢了。”容老太轻叹出声，觉得这一见还真不如不见，对秦筠之和睡睡说，“走吧。”

秦筠之也听不下去了，牵着睡睡跟在容老太身后转身。

然后她看到，在容老太转身之后，蔡鑫好像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下意识地回头想确认，可牢房里面实在太暗了，才错开两步她就看不清蔡鑫的脸了，也就无法分辨他是不是真的睁开了眼睛。

待快要走到转角处时，牢房的深处忽然传来蔡鑫的声音：“翠儿，你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过我之人。”

容老太脚步略顿，心头微微一悸，然后回了他两个字：“活该！”

随后便再次落脚，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地牢。

容老四见容老太出来后面色如常，也就放心了，什么都没问直接安排侍卫送她们回宫。

睡睡跟着奶奶和娘亲刚上马车离开地牢没多远，一个侍卫就在后面匆匆道：“容将军，蔡丞相在地牢中自尽了！已经没气了！”

睡睡惊了一惊，看到奶奶的手明显握紧了，神情也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没敢出声也没敢动，还有些搞不明白奶奶和蔡鑫在牢房里说的那些话，但她能感觉到，奶奶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的，而且蔡鑫知道奶奶会去见他，还非要选择在见完之后自尽，这举动也实在太奇怪了！

秦筠之抱着睡睡，只觉得蔡鑫这人当真可怕，他明知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偏偏选择了这样的时机这样的死法，不管那些话是真是假，都够堵人心的！

她伸出一只手盖在容老太的手背上，轻声说：“娘，结束了，都结束了。”

不管蔡鑫的话是真是假，都该结束了。

容老太身体微微颤了颤，深吸了一口气缓过神来，最终自嘲一笑，问：“筠娘，娘是不是挺不争气的？”

秦筠之温柔地摇头：“切肤之痛，怎能真的丝毫不留痕迹，人也没必要非逼着自己完全释然，能坦然接受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容老太听完，刚才积的那口气好像也松开了，摇摇头再次一笑：“都过去了，终于……都过去了。”

年少的欢喜、漫长的等待、尖锐的背叛和钻心的怨恨……一切一切，终于都过去了。

谁的人生不是大梦一场，醒与不醒都会埋于尘归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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