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大吉利白事铺。
店铺边上缝隙里,还有一个小小,小小的,牌子只有手指那么大,字只有米粒那么大,上面几个小字。
镇妖司。
易梦菲绝望了,这是什么情况,人家的杂货铺,也是这么杂的吗?
“少爷,都搬完啦。”郗兴发忙出了一头的汗,随手擦了擦,然后一边看着册子核对,一边走过来。
“嗯。”夏捡应一声,正要过去吩咐什么,被易梦菲一把抓住。
易梦菲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租!了!”
别说三倍租钱,就是十倍也不行,有命赚没命花有什么用?带下去花吗?
“不租可不行。”夏捡又无耻,又坦然道:“你已经收了钱了。而且是三倍租金。”
也不知道这坦荡荡的无耻,是学了谁的?
“我退。”易梦菲立刻道:“租金我全部退给你,我,我再给你补一年的……”
“要补就得补十年。”夏樾微微一笑:“我们的租约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若是某一方违背租约,要补偿十年十倍的租金。”
夏樾笃定的看着易梦菲。
你赔不起的,十年十倍,就是把这个二层小楼卖了,都不够。
你是极阴之身,你这地方是京城最血煞之穴,要不然,怎么值三倍租钱呢?
易梦菲欲哭无泪。
就在此时,伙计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搬了进来。
“大家辛苦了。”夏樾道:“都去休息吧。”
虽然是两层,但是这铺子本身面积不大,只有里外两间,前面门面后面住家,所以伙计都不住在这里,住在铺子里的,只有夏捡自己。
白天的时候,已经有人运了许多东西过来,将后面一间卧房里的东西全部换了,从床到桌椅被褥,甚至桌上的油灯蜡烛。
看起来要不是因为时间不够,甚至想把一楼的门板墙壁都换一换。
一副大少爷住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太委屈了的样子。
当时易梦菲也在旁边看,只觉得这位夏公子真是公子哥做派,到哪儿都不能委屈自己,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精致又上乘了。
可惜万万没想到,公子哥的爱好这么独特。
伙计们收拾一下,便都散了。
大门关上后,房间里就剩下夏捡,易梦菲,还有一个铺子的可怕玩意儿。
易梦菲的视线颤颤巍巍的从夏捡脸上移到铺子里,一个个的看了过去。
大门口左手边,有一个屏风,屏风上,搭着一件衣服。
大红色的嫁衣,正红色,一层绸缎一层薄纱,金丝银线绣着牡丹锦绣,鸳鸯戏水,十分美丽。
她突然觉得自己被晃了一下。
棺材铺里的嫁衣,那也不是寻常的嫁衣,透着一股诡异的美,叫人挪不开视线。
易梦菲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慢慢的走了过去。
夏捡也不说话,只是跟在后面。
铺子也不多大,很快就走到了红嫁衣前面。
铺子的门是紧关着的,屋子里也没有风,不知道为什么,那嫁衣的裙摆却慢慢飘了起来。
“它……在动。”易梦菲恍惚的伸手,想要轻轻的抚摸一下红嫁衣,可是手指刚触到她身上,突然那嫁衣袖子翻开,裹住了她的手。
易梦菲一下子下清醒了。
“啊啊啊,这衣服是活的……”
易梦菲鬼哭狼嚎的声音顿时充斥着整个房间,也不管跟夏捡熟悉不熟悉了,也不管夏捡在她心里也是个坏人了。
坏人就坏人吧,总是个活人,管他男女,这时候是人就行。
易梦菲扑向了夏捡,夏捡也有君子风度,并没有阻止她投怀送抱。
但是也没占她便宜。
易梦菲死死的搂住夏捡,夏捡一手垂下动也不动,另外一只手,却掐住了那件衣服。
对,是掐住。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感觉。
一般来说,我们会拿着衣服,拎着衣服,或者捧着衣服,但不会掐着衣服。
但是夏樾非常平静的,掐住了这件衣服。
“不许吓人。”夏捡道:“老实待着。”
不许吓人,易梦菲闭着眼睛琢磨,这句话应该不是说给我听的,我没有吓人,我已经快吓死了,那就是……
她差一点跳起来,这里只有她和夏捡两个人,夏捡说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莫非是说给衣服听的。
“啊啊啊啊……鬼啊……”
易梦菲第一个反应是伸手去掏怀里的平安牌,但是手刚伸进怀里,就被夏捡按住了。藲夿尛裞網
“不要随便掏你这块牌子。”夏捡的力气极大,按住易梦菲的手,她挣扎了一下,一点儿也动不得。
但是易梦菲不服气了,害怕也睁圆了眼睛瞪他:“为什么?”
夏捡非常严肃的道:“你这块凶牌,只是吞噬却不是消灭,将所有恶灵冤魂魔物都困在牌子中,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的,到时候,它和你玉石俱焚是轻的,若是一个不慎,凶牌失去控制,所有魔物倾巢而出,群魔乱舞,将死伤无数。”
易梦菲被吓住了。
看着衣服在夏捡手里挣扎扭动,没有要扑过来的意思,她犹豫着放了手,可是心里疑惑更重。
“你到底是什么人?”
别说只是白事铺老板,她因为这特殊的体质,也认识几个白事铺老板,没有一个随身带鬼的。
夏捡往角落里一指:“你刚才不是看见了么?”
夏捡指的是角落里缝隙中那个小牌子。
镇妖司。
“我是镇妖司司监,夏捡。”夏捡道:“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是邪魔外道,我是朝廷官员,保护大周百姓,是我的义务和责任。当然了,你要是妨碍公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镇妖司,一个在朝廷找不到的衙门。镇妖司司监,从三品,一个几乎无人知的职位,但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资源有资源,专门负责大周范围内,不能为人所知的离奇案件,低调低调再低调,免得造成恐慌。
当然,夏捡明面上的身份,是大吉利白事铺的掌柜的。
红嫁衣终于挣扎累了,软绵绵的垂了下去。
易梦菲一个激灵,她竟然形容一件衣服软绵绵,衣服本来就应该是垂下去的啊。
夏捡将衣服又挂了回去,还顺手在上面拍了拍。
易梦菲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听见了女子惨叫的声音。
但是这声音又不明显,好像是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再仔细听就没有了。
“好好待着。”夏捡这一次确定是在对衣服说话了:“我会替你找到凶手的,但你已经死了,找到凶手之后,你就要投胎转世,不要再想其他了。”
衣服一动不动,好像真的只是一件衣服。
夏捡缓缓走回来,解释道:“这件衣服的主人,本是一个幸福的新娘子。但是在成亲的那天晚上,被人害死了。”
“啊?”
“她被害死后,就裹着这件她自己亲手缝制了半年的礼服,埋在了城外的一条路边。”
“啊?”易梦菲惊呆了,看着那件衣服,虽然那只是一件衣服,她却好像看见了血迹斑斑。
夏捡道:“那条路人来人往,经常有接亲的队伍敲锣打鼓走过,可是只要从这里走过的轿子,新娘回去就会大病一场,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我过去看了看,那是深重的怨气缠身,这才顺藤摸瓜,将她找了出来。”
夏捡说的她,就是刚才那件嫁衣。
易梦菲听的入了神,不由的追问道:“她是被谁害死的?”
夏捡道:“不知道。”
啊?
一个人被害死了,怎么不知道是被谁害死的?
“那没有去查吗?”易梦菲道:“新娘子被害死了,家里不报案吗?应该好查的吧?”
夏捡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害死她的人,带走了她的一部分魂魄。”
易梦菲有一点害怕,但是想听下去。奶奶没死的时候,也喜欢和她说这些,神神鬼鬼,真真假假,叫人听了晚上都不敢去茅房,但是第二天,还想接着听。
夏捡轻轻拍了下嫁衣上不知何时沾了的一点灰。
“人之所以能成万物之神,有感知能思考,因为我们体内有三魂七魄。”
“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其中天魂,又名胎光,是最主要的一个。她被人害死后,天魂被抽走一半,所以她现在魂魄不全,对过往的事情全然不记。而且时间长了之后,其他的魂魄也会慢慢消散,若不能在魂魄消散前找回缺失的天魂,投胎转世,她就会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易梦菲惊呆了,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再看那嫁衣,总觉得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她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罢了。
夏捡道:“我遇着她也是近几日的事情,一直忙着没腾出手。现在忙完了,正打算查此案。”
镇妖司,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解释完了,夏捡赶人。
“好了,说完了,明天我还要早起。”夏捡道:“易姑娘,你也去休息吧,你放心,我不会拖欠租金的。”
那意思是,我也不会走的。
这是租金的事儿吗,易梦菲这一口气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总觉得随时会把自己憋死。
可是形势比人强啊,打不过也没钱赔,还有什么办法?
易梦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好耷拉着脑袋,上了楼。
走到楼梯口,易梦菲停了下来。
她指了指夏捡,又指了指楼梯,划了一条线。
易梦菲正色道:“男女授受不亲,我不管你是什么人,除非我的允许,不许上楼。”
夏捡一点不犹豫的,认真点头。
易梦菲松了口气,想了想补充道:“但是,你在下面弄这些事情,肯定会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我。要是我在上面碰着危险,你得第一时间来救我。”
“没问题。”
夏捡竟然这么好说话。
易梦菲一时挑不出刺来,想想道:“收钱么?”
夏捡差点没笑场,好容易忍住了,正经道:“不收,房东福利。”
这还差不多,易梦菲满意了一点,转身上楼。
“哎。”夏捡叫住她:“可是我如何得知什么时候该上去呢,要不我们约定一个暗号,只要听见暗号,我就上楼。”
易梦菲一听这也是个办法,于是点头。
那约一个什么暗号呢?
夏捡道:“就之前那个吧,简单易懂,不会误会。”
易梦菲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夏捡一笑:“刚才遇到危险,你喊了什么?”
遇到危险能喊什么,易梦菲脱口而出:“救命啊。”
只看见夏捡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自己身边。
“就这个了。”夏捡笑道:“这个暗号很好。”
易梦菲又心梗了,锤了锤自己的心口,咬牙道:“好。甚好。”
这是见了鬼的暗号?这分明是看她丢人吧?
易梦菲晃晃悠悠上了自己的二楼,关上门,她走到房间一旁,这里供着一个小小牌位,是奶奶的。
易梦菲给奶奶上了三炷香,人慢慢沉静下来。
“奶奶。”易梦菲低声道:“你说我的姻缘,就是我的一线生机,是这个人吗?”
香烟袅袅,牌位不会说话。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