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出张玉虎的高声喝骂:“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不是你,我爸怎么会死,你怎么不去死?”屋里随即传来玉梅的哭声。
妙心眉头微皱,沉着脸,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进了灵堂。张玉虎正站在堂上指着张玉梅痛骂,玉梅则一脸委屈难过地跪在地上哭泣。张玉虎见妙心沉看脸走进来,心中一惊,退后一步,口中却依然不依不饶:“我说错了吗?不是她突然回来,我爸怎么会出事?”
妙心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抬头镇定地看着张玉虎说道:“她是谁,她是你姐姐,你可曾真心拿她当过你姐姐,一口一个她的,这是你当弟弟的本分吗?你若真心拿她当你姐姐,也就不会说出这般混账的话来。佛说,有缘无缘,皆是注定,缘深缘浅,皆是天意。一切众生,都有无数的前世,我们在这些前世中,有过各种关系,今生的兄妹也是如此。所以我们应该善待家人,善待身边的所有人,因为前世我们与他们有很深的缘分,今生才会成为家人。”
张玉虎听了怔在原地,记忆里凶悍的大姐,和现在的法师妙玉完全不是一个人。他有些糊涂了,呐呐说道:“反正都是她的错。”
王玉珠站了起来,拉了一把张玉虎:“你就少说两句,你爹刚走,你这是要闹哪样?让人见了笑话。跪下,给你爹烧纸。”
王玉珠转身对妙心合十鞠了个躬,说道:“以前是我心胸狭隘,屡次为难法师和玉梅。现在老爷走了,趁着这事我也反省自己,以前老是为难你们姐妹,其实何苦呢?又有什么意思?人能活着,每天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比起生死来,那些个鸡毛蒜皮的事又算得了什么。”
妙心回了一礼:“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以后家里就要靠你多费心操持了,望你善待玉梅,阿弥陀佛。”
父亲葬礼过后,妙心收拾好东西,和张家人告别。告别的人中没见到玉梅,兴许是心情不好没来吧,妙心也没在意,一身青布僧衣,飘然而去。
顺着以前回省城的路,妙心安然地走着,过往的一切也如流水一般涌过心头。有关家里的,有关怀义的,在这一刻,都统统别了吧,时间就像流水,终会将一切带走,痕迹会渐渐模糊,直到彻底消逝。
重返故地,仿佛是一次修行,妙心心里一片空灵,带着彻底的解脱,带着一丝顿悟的喜悦,就这么一路走回省城。
下午时分,妙心过了府河,顺着河边往庵里去,沿途遇到相熟的人,她都微笑着打招呼,对方也笑着回礼。
走到庵门口,庵前的石阶上坐着一个人,妙心吃了一惊,这人竟然是玉梅。她抱着个小包袱,坐在石阶上,定定地看着河边发呆。
“你来这里做什么?”妙心问道。
玉梅回头看见妙心,站起身来,低声说道:“爸不在了,我也不想在家里待着,我要和你在一起。”
妙心摇摇头:“这怎么可能,我已经出家为尼了,你我再没有俗家的情分了,还说什么要在一起,岂不是可笑。”
玉梅大声争辩道:“以前姐姐还没出家时,不一样也待在庵里吗?”
妙心说:“那不一样,我是拜青莲法师为师,随师傅一起来的庵里。”
玉梅说:“那我也可以拜青莲法师为师啊,要不我拜你为师也行,这不就可以留在庵里了。”
妙心无奈地说:“你这是胡闹,快些回家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郑玉梅咬着嘴唇说道:“我才不回去呢,我就是死在外面他们也不会关心的。我是决不会走的,你要不收留我,我就在这庵门口坐一辈子。”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其实骨子里倔强得很。
妙心和玉梅僵在门前,玉梅不说话,坐在门口不起来。妙心一个劲摇头,不知如何是好。
“哟,这不是玉梅姑娘吗?”妙心抬头,却见师傅青莲法师站在台阶上,笑着望向她们。
“见过师傅。”妙心合十见礼。玉梅也跳了起来:“法师你好。”
青莲法师笑着说道:“玉梅嗓门挺大的,我刚才在里面都听见了。妙心,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玉梅真要想留在庵里也好办。前几天仪安师傅回老家白云庵挂单去了,庵里正好空出一间房,让玉梅收拾收拾住下便是了。”
玉梅高兴地拉着青莲法师的手说:“谢谢师傅,对了,我是不是要拜师傅为师才能住啊?”
法师笑了:“拜师那就不必了,那是要讲缘分的。你安心住着就是了,平日里帮着庵里师傅们做些活就可以了。还有,不要再叫妙心姐姐了,她已经是出家人了。”
玉梅忙不迭地点头道:“知道了法师,我可勤快了,我啥活都能做。”
妙心有些惭愧:“师傅,这不太好吧。”
青莲法师淡淡说道:“有什么不好,佛度有缘人,玉梅既来了,便是有缘人,你不必想太多,带她去仪安师傅的房间吧。”
青莲法师站在门口看着妙心和玉梅一前一后进了庵里,叹了口气,目光里满是慈悲。妙心一脸沉静,低头无语在前面带路,玉梅拿着小包袱跟在她后面,想着以后可以日夜陪在姐姐身边,不由有些小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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