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本省中部,距离省会约几十公里外的一处默默无闻的小县城,那里没有直达的列车,自驾的话,遇上的基本又都是盘山公路,山高路陡的,极是挑战一个人的车技与胆量。
交通的不便利制约了县城的发展,它低调的几乎没有存在感。可谁能想到,其实这里也是十分的“阔气”过的。
依靠“一黑一白”(“黑”为煤炭、“白”为水泥)两大资源项目,曾今带动了当地经济的迅猛增长,发展势头一度仅次于省会。可对大自然无节制的索取和破坏,终在某一时刻被老天爷无情的反噬。青山被挖平,脚底被掏空,土地塌陷,环境污染,除了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好似什么都没有留下。以破环环境为代价换取的那点纸票,很快就被消耗殆尽,可生态的恢复却至少需要近百年。
女孩记得,那会的天永远是灰蒙蒙的,连太阳都看不清楚。周围人身着的衣衫基本都是灰黑咖的深色调,很少有颜色鲜亮的,白色更是大家避之不及,几乎没人敢穿。
一年四季都得紧闭着门窗,即便如此,室内的家什物品小半会不擦,就可让五指染黑。窗棱外附着的粉尘,更是多到能和出一小捧煤球。
因煤而生的地方,到处弥漫着浓重的灰黑色尘土,落满全身的邋遢污浊感,任谁都不会舒服。
女孩上学那会读书成绩算不得好,所以,初中勉强毕业后就被家里人托关系安排进了煤矿。虽然煤矿的经营前景已开始走向没落,只是那会还没有接到上级部门封井的文件,便依旧运营着。但凡转着,起码就有收益和解决就业。一旦停摆,真就成破烂一堆了。
由于女孩学历不高关系不硬,只能到洗煤厂当一名捡矸工。每天戴着帽子、口罩、手套站在皮带两侧,一站就是七八个小时,把夹杂在原煤中的矸石和杂物用手挑出来。一天下来手酸腿麻,时不时得在原地甩手跺脚活动一二,否则根本撑不下来。看似简单的工作,实则极为熬人。
女孩每次上岗时,望着眼前分明奔跑着的运输皮带,却总觉得皮带是静止的,反倒是她自己好似身体在行走一般。这种错觉导致女孩整个人都是眩晕的,浑身冒虚汗,甚至还会反胃。
女孩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进了家全身散架似的一头栽倒在床上。人分明是躺着的,可依旧感觉天旋地转,仿佛还在不停的转圈走路。
工作车间夏天酷暑难熬,犹如一个大笼屉;冬天严寒料峭,又变成了一口大冰窖。虽然煤矿特意为女工们准备了一间消暑避寒的地方,可机械设备在运转的过程中必须得有人看护,因为气压或腐蚀等原因,时常导致设备之间的金属橡胶管道突然爆裂,煤泥喷溅的到处都是。所以,一旦接班工作,为了保证不出意外,女工们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煤矿女工们从事的工作确实十分辛苦,可对比长期在井下一线,阴暗潮湿,空气污浊缺氧的环境中作业的男工们,已算相对比较轻松和安全了。
女孩厌恶周遭的一切,所有的东西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死气沉沉的厚重,让人窒息。女孩的精神世界全被灰色浸染包围,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呢?女孩没有了期望和信心。
又过了一段时间,女孩的状态明显愈发不好,终日愁眉苦脸恍恍惚惚。有一天,在工作的时候,她晕倒了。
女孩的父母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孩子这么不经扛。镇上同批进矿工作的,那些年纪与闺女一般大的娃子们,个个都干得蛮好,独独自家这位“千金”,唉!可望着女儿一脸憔悴的模样,父母二人又心疼的发起愁来,随后便接受现实,私下里重新谋划起闺女今后的出路。
煤矿为了方便员工们的日常生活,特出专资建有便民超市。由于主要服务对象是本矿区的职工,所以里面的东西物美价廉,价格低于市场价,是很受大家欢迎的好地方。能在便民超市里工作的人,背后的关系不容小觑,都不简单,通常是与矿上的某些领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是随便谁想进就能进的。
女孩的父母这次豁出去了,一个咬牙跺脚,再次关系套关系寻人帮忙,兜了老大一个圈,费了老鼻子劲,暗地里使了比之前那份工作多好几倍的“牛皮信封”,终是如愿将女孩塞进了那处人人眼红羡慕的超市,谋得了一份收银工作。
超市的环境比起洗煤厂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虽然基本也要长时间站立,可却不用再触碰那些脏污的煤泥,女孩的脸上渐渐恢复了单纯而满足的笑容。
不过,超市的收银工作看似简单,却也要时刻保持头脑清晰。繁忙时,必须高度的专注,注意力集中,不能出差错。尤其遇到用大额现金支付的情况,快速找零、识别现金真伪的能力尤为关键。
……
“来包软中华。”
利用空闲时间正在收银台后发呆的女孩,猛然听到一个音质低哑的男声,明显是长期抽烟导致的烟嗓。讲话的语气慵懒中又带些痞气,一听就感觉不好惹。
刚到超市工作没几天的女孩慌张地转头,在身后放置香烟的货架上寻找,口中喃喃自语“软软软……”生涩的业务能力暴露无遗。
男小伙盯着她稚嫩的侧颜和笨拙的动作,原本严肃的一张脸勾起了些许玩味的笑,“呵,喜欢软的?”语调油里油气,口无遮拦讲出的荤话,让女孩尚不能领会其中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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