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蜘蛛,即使是在睡觉,只要蛛腿传来轻微的触感,他都会醒来。
睡眼惺忪的欧阳寻皱着眉头,看来也在忍受着昨晚饮酒过量而带来的痛苦,萧聪笑问道:
“醒了?”
欧阳寻梦游般点点头,用紧巴巴的喉咙回道:
“嗯嗯。”
然后就开始爬着向一边去拿水喝,一碗水咕噜噜下肚,还没吃早饭的他竟然打了个饱嗝,直到这时,他的声音才恢复正常,
“唉,大意了,昨天晚上有一道菜跟咱们喝的酒有点犯冲,我当时竟然没想到,不然今儿早上绝对不会这么难受,不行,得赶紧配点药,好让幽女醒来时好受点。”
欧阳寻说着,自顾自从弥芥中取出几味药材和一只研钵还有一杆袖珍小称,头也不抬地在那儿忙活起来。
萧聪看着蓬头垢面一脸憔悴却聚精会神的欧阳寻,心里觉得好笑,不由得又扬起嘴角,以前都说星流云是个情种,但现在看,在用情这方面,欧阳寻比星流云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总是能够抓住生活中的微小细节,并做出体贴入微的反应,一个身高近十尺的魁梧汉子,也不知道怎么生出了这万般柔情,萧聪觉得这既好笑,又可爱,心中暗道:“这世上怕是很难再找到像欧阳寻这样的可心人了。”
欧阳寻醒来不久,星流云也坐起身子来慢慢张开手臂,这家伙伸着懒腰,嘴巴却也不闲着,咧咧埋怨道:
“小聪,你昨天请我们喝的酒是假的吧,怎么今天早上这么难受,我的个仙人呢,感觉头都快炸了。”
萧聪还没来得及说话,欧阳寻在那儿低着头瓮里嗡气道:
“酒还是好酒,只是菜肴中有一样儿跟我们喝的酒有点犯冲,你再等等,我的药马上就要配好了,保证药到病除。”
“那你赶紧的!”星流云牢骚道,语气中尽是不满。
欧阳寻微微叹了口气,小声嘟哝,
“要饭吃还嫌饭孬,可真是个人。”
其他人陆续醒来,都到欧阳寻这儿领了那药到病除的解药,别说,这药还真是有奇效,以水送服后不到半盏茶,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不过这般效果距离星流云想象的似乎还是有点差距,所以这家伙吃人不怕嘴短,还在那儿碎嘴,
“吹着牛皮说什么药到病除,根本就没那么快嘛。”
对于星流云这样不要脸的贱人,欧阳寻连自白都懒得张嘴了。
服下欧阳寻的灵丹妙药,众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这明显的变化不仅仅是跟服药之前的他们相比,与宴会之前的他们相比,也是判若两人,精神气儿饱满了,整张脸也舒松了,那一次次笑容也变得更加自信和有力量了。
现在萧聪终于肯定,自己昨天晚上真没白张罗,这一番苦心下的,值!
地窖中的一切又回到原来的节奏,只是气氛较之前安定了许多,比如冥乌族兄弟,虽然以他们的见地真的够不到能解决当前困局的境界,但他们还是在像其他人一样绞尽脑汁地尽力去想,至于鸿翔、欧阳寻等聪明之流,自然更是义不容辞了。
就这样又过去了三天的时间,其间萧聪力排众议,与欧阳寻冒着被团灭的危险打通了地窖与地面的通道,并在地面上布置了一座传送阵和几座捕灵阵,又把通道完全封上,地面上布置的传送阵虽然也代表了萧聪至今为止的最高阵法造诣,但因为不想耗费太多的天才地宝又时间有限,所以覆盖面积跟他希望的相比小了些,而他又想尽量监视地面上的动态以保大家的安全,所以才在传送阵周围又布置了几座捕灵阵,相对于高阶传送阵来说,捕灵阵的布置难度小了许多,这种法阵当年他也曾布置在圣山绝魇噬灵阵周围,那时候就已经能够布置出的法阵,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当然是顺手拈来了。
传送阵建好之后,萧聪终于恢复了早课,从捕灵阵的实时监控来看,这一带的确是很安全,虽然偶尔也有实力高超的古兽路过,但所幸他们的精神力并不能穿透六十丈的土层,更丝毫不会想到,那时候在他们脚下,有这样一窝难得的猎物。
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转折来的飞快,并让人感觉猝不及防。
第四天上午,约莫巳时三刻,正皱着眉头专心研究图纸的欧阳寻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萧聪,轻声说道:
“小聪,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萧聪闻声抬起头来,挑挑眉毛,
“什么想法,说说看。”
欧阳寻纹丝不动,那眼神还是定定的,
“我觉得我们忽略了一样重要因素,那张蛛网。”
萧聪细细一想,面色忽而郑重起来,
“你是说,除了符文和图案,那座以生灵为阵旗的法阵我们也应该考虑进来?”
欧阳寻重重点头,
“对,是这样,虽然不知道行不行的通,但我觉得值得一试。”
萧聪斟酌着,缓缓点头,
“嗯……这三者之间好像确实有点文章,符文和图案毕竟只是结果,那张蛛网才代表了小鬼们产生的过程,可开始是什么呢?”
萧聪小声的自言自语,欧阳寻听得清楚,于是解释道:
“不,我觉得图案其实就是开始,符文只是代表结果而已。”
回过神儿来的萧聪咧嘴一笑,
“嗨,随便怎么着吧,只要能把问题解决了就行,咱们这就开始办吧!”
欧阳寻微微苦笑,
“这件事,我们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啊,要是对于符文和图案,我们跟你还算是在同一起点上,但若是牵扯到法阵,那我们这些人可就真的望尘莫及爱莫能助了。”
萧聪一想,这里面就他一个驭阵师,好像事情还真是这样,不过再想想,阵法这方面在整个玄真界萧家虽然是绝对的一枝独秀,但事实可并不是只有萧家人能研究阵法,只是萧家人研究阵法之早和对天地气极之敏感使萧
新笔趣阁家的阵法站在了令整个玄真界可望而不可即的云端而已,其实这里面的每个人都能学习阵法,只不过很难达到像萧家人那样的水平,可技多不压身聊胜于无啊,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多多了解一些阵法方面的知识呢?这在当前来看可能是毫无益处,但从长远来看必定大有裨益。
于是,他笑着说道:
“没关系,一起来吧,阵法虽然是萧家人的强项,但又不是萧家人的专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你们也多了解一下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欧阳寻等人面面相觑,星流云的笑容微微显得有点猥琐,鸿翔笑嘻嘻地道:
“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萧聪一边带着众人了解阵法,一边探究这三者背后隐藏的奥秘,这个过程仅仅进行了七天的时间,所有的一切便有了初步的定论,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这等秘密来说,似乎还是惊人了些,就像一年多以前他们在古周平原推演这几个纪元以来的大道变化,拨开云雾见月明之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那一次是因为有法灵相帮,这一次仔细想想似乎也是有原因的,按欧阳寻的话说,这叫做铺垫,指的是他们想尽一切方法研究符文和图案的日子,因为耗费心力之大,所以对这两样有了很深的了解,尽管这些仅仅是朦朦胧胧的感觉,深究起来还是感觉一无所得,但直到把蛛网加进来,这一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一点点地清晰明朗了,萧聪对此颇为赞同,他说若是一开始就将符文、图案还有蛛网加在一起研究,肯定不会有今天这般效果,这一次只能再次算他们阴差阳错的走运了。
带着大家一起学阵法这件事也取得了小小的成效,虽然他们没有萧家人那般恐怖的天赋,暂时连一座最简单的法阵都布不出来,甚至都算不得入门,但多多少少已经对阵法有了一定的认识,姑且算是一种感觉吧——萧聪的要求也不高,不奢望他们能在多长的时间之内布置出他们的第一座法阵,但要对阵法有一种基本的感受,若是到了某一处布置有法阵地方,他们能够看出这地方有法阵来,萧聪就已经很知足了,毕竟阵法是一种很玄奇的东西,要想布置一座法阵,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还得落实到对大道气机的敏锐感上来,初学者布置法阵的基础是大道衍图,以他们现在的水平,要想画出大道衍图还早着呢,饭一口口吃,路一步步走,这件事急不得。
事情虽然已经到了最后,但还差萧聪来个完美的收尾,理论仅仅是理论,没有实际的承载,他们这几天的努力就全是东流之水无济于事,这件事又让萧聪焦头烂额了好几天,最后没辙,只想出了个差强人意的办法,这办法说来也简单,最后还是回归到法阵,萧聪认为,既然小鬼们诞生于类似于法阵的蛛网,那法阵对他们来说必定有特别的作用,他们用法阵来对小鬼儿说不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效果,但要对付那些小鬼儿,法阵明显不够灵活,又可惜于以身种阵之法和以石刻阵之法他至今未得精粹,也就没办法实现法阵随心所欲地使用,而没想到的是,转了一圈之后,还是回到了以石刻阵之法和以身种阵之法上来,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还不能将那座法阵刻在石头上或者是种在肉身上,但他对这两种秘法已经侵淫这么长时间,多少算是得到了点东西,他可以将这些东西合理运用起来,融合成一种界于两种秘法之间的新方法,虽然不伦不类,说起来还有点辱没先人,但有希望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只要能让他顺利见到圣麒麟,其他的都他娘的见鬼去吧,活人都顾不过来,还去顾忌死人,笑话!
构想有了不行,还得拿出具体的方案来,这是创建一座新法阵的事情,其他人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只能是萧聪孤独而疲惫着,创造一座新法阵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还有一定的要求在那儿框着,萧聪在此之前就没顺心如意地创作出过一座属于他的新法阵,所以这一次就算是成功了,那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此事之艰难,无需赘言,成功的几率明显小于失败的几率太多,但萧聪却暗下决心这件事一定要成功,大家努力这么久,现在就差他这最后一哆嗦了,他怎么能在这等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这事儿不行,绝对不行!
关于新法阵的创作,萧聪一开始设想的是将队伍中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座法阵里,结成另一张蛛网来跟小鬼儿们相互制衡,这样做的好处有两个,其一是人多力量大,他们这些人的力量合在一起,再加上诸多天材地宝的辅助,胜算肯定更大一些;其二是他们这群人之间的实力悬殊太大,将之合在同一座法阵里能够实现力量均摊,从而不容易被逐个击破,而这样做的弊端也有两个,其一是这么多人布成一座法阵,很难保证位置以及状态的精度,危急关头若是不能成功触发,那可就真的要直接凉凉了,其二是要想结成蛛网,牵涉到的尽是以生灵作为阵旗布阵的阵法,萧聪对此涉猎不深,就算使出浑身解数,怕最后也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此萧聪做了很长时间的斟酌,对于这个设想,他最后还是觉得利大于弊,因为这件事若是能够成功,将是他们最大的安全保障,只要大家平安无事,他辛苦点倒还真不算什么。
可惜天不遂人缘,萧聪在幻离司空幻化出的空间里呆了大半个月,期间也翻阅了不知多少古籍手札,最后还是一筹莫展,他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退而求其次将精力放在为每个人配一座法阵这个构想上来,这样做虽然好处多多,但唯一的坏处却正好是萧聪最在意的,不过现在别无他法,也只能这样了。
相比于之前的设想,这一次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以身种阵之法和以石刻阵之法都要派上用场,萧聪虽然对他们了解不是很多,但他相信以他现在掌握的知识差不多足够了。
相比于以身种阵之法,萧聪自认为他对以石刻阵之法了解多些,为了节省时间,直接不打算将肉身和法阵做紧密的联系,他只要求将肉体作为一建阵材料纳进法阵里,能够储存法阵从小鬼儿那里掠夺来的元气和力量就可以了。
这个构想在心中敲定之后,萧聪便画了张草图,让欧阳寻星流云等人依着草图打造三十五套“马甲”出来,为的是将他之后炼制的阵盘戴在身上,以保持与肉体相关部位绝对稳定的联系,之所以称之为是马甲,是因为这玩意儿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敷衍,别说称他为盔甲,马甲一词都算是抬举它了。
当欧阳寻将图纸拿在手上的时候,不由得一阵皱眉,星流云更是嘴上无德直接吐槽,
“我去,这是个什么破玩意儿,跟个王八壳子似的,也太丑了吧。”
萧聪摊摊手,无奈道:
“这一次我想把以石刻阵之法跟以身种阵之法结合起来,把我们的肉身像建阵材料一样纳进法阵中,这便需要肉身跟其他建阵材料保持足够稳定的关系,其他建阵材料我会效仿以石刻阵之法整合到一块石板上,这东西就是固定石板用的。”
欧阳寻撇撇嘴,表情丰富,却故作太息,
“唉,小聪啊,咱现在的日子确实是过的紧张了点,但也不能这么不像样吧,好歹我们也都是五大家族的后人,穿上这玩意儿,日后若是传出去,那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这可是绝对的黑历史啊。”
萧聪一听这话,就知道欧阳寻后面肯定有文章,于是笑道:
“怎么,这件事儿在你手里能做的更好。”
欧阳寻缓缓摇头,叹息道:
“唉,看来你这次是真的把我给忘了,我堂堂龟府少节主,在这等紧要关头竟然被你忘之脑后,悲哀,悲哀啊。”
鸿祥高声嘲讽道:
“看,欧阳寻的老毛病又犯了,这家伙不装是真的能死,真的!”
欧阳寻闻言直翻白眼,
“这件事本少爷就是能办的更好,怎么着,还不允许我铺垫铺垫了?”
鸿翔正要反唇相讥,星流云捣捣鸿翔的胳膊,“劝解”道:
“嗳嗳,这家伙天生就是属大尾巴狼的,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跟他一般见识,算了,掉价。”
星流云反话正说,让欧阳寻想怼人都不知道该从哪儿怼,看着无言以对的欧阳寻,鸿翔终于心满意足了。
萧聪拍拍欧阳寻的胳膊,郑重其事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我也就不再多言,交给你了,好好干,别让我们失望!”
欧阳寻定定的看着萧聪,萧聪这话说的突兀,落在他耳朵里,也不知怎么的就是带了点落井下石和火上浇油的味道,他终于回过味儿来,
“嗳,小聪你等一下,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一个人打造三十五人的……王八壳子吧?”
萧聪无良地笑笑,
“怎么会呢,你可以找他们帮忙嘛。”
说着,指指星流云他们。
鸿翔又抓住了难得的时机,阴阳怪气道:
“哎吆喂,人家欧阳大少爷这么厉害,我们不配啊。”
星流云“义愤填膺”,
“这么难的事情我们怎么能插手,万一弄巧成拙了怎么办,小聪,你这不是难为人嘛!”
一旁的幽女吃吃地笑起来,尹诺只是扬起嘴角,强憋着没敢笑出声。
欧阳寻被气得咬牙切齿,戳着手指头道:
“你们这些家伙,可真是……不可理喻!”
萧聪脸上笑意不减却故作愠色,丢下一句,
“反正我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们了,你们看着办,要是我再出来时看不见那三十五套王八壳子,你们就等着本少爷的洪荒之怒吧。”
完了就转身离开,又去钻研他的新法阵去了。
凌乱的欧阳寻在萧瑟的“秋风”中抽了抽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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