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鹤院里。
宋国公夫人叹着气道:“燕德这孩子啊,小时候最令我省心。偏偏长大了之后,却又令我为她操不完的心。”
起初初听到青樱封妃的消息,胡玉璋也有些微愣,但消化完这个消息,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笑着宽慰起宋国公夫人来。
“娘娘是有大福气的人。”
宋国公夫人此时却并不是需要这些安慰话,神情有些倦怠,挥了挥手,对身边的人道:“我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胡玉璋叮嘱了一番旁边的丫鬟嬷嬷好好伺候母亲之类的话之后,才和大夫人、二夫人几人从归鹤院出来,回了淞耘院。
她进了正院,有些头痛的按着太阳穴坐了下来。
袁妈妈给她在身后放了一个软枕头,劝她道:“夫人如今怀着孕,还是少费些神的好。什么事情,都重不过您肚子的小世子去。”
胡玉璋叹道:“我也不想费神,但总是有需要我费神的事情。”
青槿的姐姐成了皇帝的妃嫔,这下青槿便是想不进世子爷的后院都不行了。
做孟娘娘身边的宫人和做皇帝的妃嫔是不一样的,青樱跟在孟娘娘身边这么多年,对孟娘娘的事情了如指,难保她手里没有一二件孟娘娘身上不能拿出去说的事情。
如今她和孟娘娘一同为妃,关系便变得敏感。好,可以成为同盟;不好,也容易在后宫里成为敌人。可若两个人不能结成同盟,青樱对孟娘娘的熟悉,便是悬在孟娘娘头上的利剑,一旦她有反意,那对孟娘娘或对孟家都是十分危险的。
就算她本无背叛之意,时间久了,两人同侍一夫,女人的嫉妒也很难不让两人生隙,若青樱再生下位皇子下来,这种嫌隙的裂缝只会越来越大。
万一青樱生下皇子后也心大了呢,孟家肯相信她永远不做对孟家或对孟娘娘不利的事情吗?
孟家会怎么对待青樱?
孟家要么直接除掉她,让她带着孟娘娘和孟家的所有秘密消失,永绝后患,或者以她的兄妹为质,与她结成牢固同盟关系,令她只能成为孟娘娘的臂膀。
青樱可以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但一定会在意亲人的性命。
对于孟家来说,孟家是占尽优势的那一方,孟家可以有多个选择。只是世子喜欢青槿,他大约不会轻易选择第一条路,让青槿对他由爱生恨。
而对庄氏三兄妹来说,却只有靠拢国公府一条路。对青樱来说,国公府捏着她兄妹的命,她不敢轻举妄动。对青槿来说,她既需要以自己为质,让孟家对她姐姐放心。她还需要笼住络世子爷,让国公府也成为青樱在宫里的靠山——青樱以一个宫人的身份为妃,若无依仗,独木难支。
就算为了她这个姐姐,青槿最后也一定会对世子爷妥协,心甘情愿的为妾。
青槿兄妹在孟家,既是牵着青樱的质子,也是双方结盟的桥梁。
胡玉璋深深叹了口气,算来算去,无论是对庄家来说还是对孟家来说,竟是青槿入府为妾,才是对两家来说最好的结果。
随着青樱为妃,世子爷甚至可能等不到嫡长子出世,便会将青槿收房。甚至他可能不会再顾忌嫡庶有序,嫡长子未出,便允许青槿生下孩子。
女人希望自己的丈夫对自己专情,但当丈夫专情的人不是自己时,她倒是希望他是个多情的人。她宁愿后院里多几个妾室,也不愿意世子爷只专情青槿一人。
胡玉璋有些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只希望我这一胎,能一举得男。”
现在胡家弱孟家强,在夫家她很难从娘家得到依仗,她太需要一个嫡长子,让她稳住世子夫人这个位置。
勤善书斋。
青槿拧了帕子,看着躺在床上高烧不退的孙良宜,将帕子放到他的额头上。
他仿佛做了噩梦,,睡得极不安稳,呼吸一时急促一时轻缓,脸上的表情也时常变化着,一时蹙眉,一时咬牙,一时又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屋子里,另外一位同为孟家西席的先生正与她说着话。
“孙兄平日里看着身体挺好,没想到这次病得这样急促,这都好几天了,高烧都退不下来,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清醒的时候就只是睁着眼睛什么话也不说,糊涂的时候倒是经常说梦话,时不时念着一个什么‘樱’的名字……”
说着又开了句玩笑话,笑道:“难不成孙兄是想吃樱桃了?”
青槿对他浅笑了一下,向他道了谢:“多谢先生这些日子照顾孙先生。”
那先生对她摆了摆手,道是不用客气,又道:“姑娘既然在这里照顾他,那我便放心了。我先去给府里的小公子们上课去,若是孙兄的烧仍是不退,可能得要换个大夫再来给他瞧瞧……”
然后拿着书出去了。
青槿继续换了帕子拧了水,盖到他的额头上。
孙良宜嘴巴一直蠕动的说着胡话,声音断断续续,又小得很,青槿听不大见他在说什么,只是好一会之后,她才终于听全了一句完整的话,看着他眼角湿润的喃道:“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很久。”
接着,他突然身体颤栗的跳了一下,抬手紧紧抓住正在给他擦汗的青槿的手腕,声音极痛苦的喊了一句“青樱,别走”,然后眼角缓缓的渗出泪来,缓缓滑出眼角,又滴落在枕头上。
青槿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抽不出,最后便任由他抓着。
她低头看着他,明明知道他听不见,却还喃喃的问他道:“先生梦到了什么,是不是很不好的梦?”
孙良宜沉溺在自己的梦里,很痛苦,却不愿意醒来。
他梦到了什么呢?
他梦到了自己小的时候,父母意外覆船双亡,叔父仗着他年幼抢夺家财。年幼的自己,只能带着身上仅剩的几十文铜钱,从淮安独自上路前往扬州投奔自己的舅父,以希冀找到一条生路。
几十文铜钱,他再节省也不过十几天便耗尽。他只能一路乞讨,一路摸索路线,从夏天走到冬天,走了大半年才到扬州。
那半年里,他抢过小孩的铜钱,偷过小贩的包子,也跟狗抢过食。
后来他到了扬州,却没有在母亲留下的地址里找到舅父一家,于是便只能继续沦落为乞丐。后来有一天,他听到身边的其他乞丐说,庄家的两位夫人在路边施粥。
他一路跟随他们走到庄家布施的地方,但是人太多了,他也太饿太冷了,在拥挤时,最终被人推着摔倒在地上,半晕了过去。
庄家的人都在前面维护秩序,其他同样挨饿的人急着去争抢一碗粥米,没有人会在意他倒在地上。
那时孙良宜几乎以为自己要饿死在这里,要没命了。就在他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有个小小的身影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睁开眼睛,想喊一句“救命”,然后却看到了一个长得像是天仙一般的小姑娘。
她虽然年纪小,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他却觉得他从没看过这般好看的小姑娘,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她那个时候穿什么衣裳。
粉色袄裙,红色的大麾,脖子上围了一圈白色的毛领,明艳娇嫩的脸半埋在雪白的毛领里,脸颊还有胖乎乎的婴儿肥,弯弯的眉毛,眼睛大而明亮,头上梳着双丫髻,珠花垂下的两颗珠子一晃一晃的。
她将手里的包子递给他,对他笑:“小乞丐,给你,你快吃吧。”
他想和她说句话,可惜他实在是太累了,眼睛逐渐模糊,然后失去了意识。
最后的意识里,他听到她与身边的人道:“他好像饿晕过去了,得找个大夫来给他瞧瞧。”
他再醒来的时候,躺在了一间又大又温暖的房间里。小姑娘就坐在他的床边,两手托着下巴一直盯着他的脸瞧。一个比她更小的三四岁的小姑娘围着他的床,在她身上东戳一下西戳一下,见她不醒,跑到她身边问她:“姐姐,他是不是死了,怎么都不醒来,我们要把他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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