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瞒不过大王。为偿恩义是真,还因为,”商泉陵顿了顿,“臣的祖公通望气之术,臣也学了点皮毛,船上前去谢恩时,斗胆观了大王面相,发现大王眉宇间有贵儿气……”
姜佛桑轻笑一声。又想起祖公那句“贵姜家者必在此女”。
她从没真正信过,后来就更不信了——再贵的命不也还是沦落欢楼为娼作妓么?
即便没有后来那些遭际,前世她于高门之内顺遂过完了一生,她的贵又体现在哪里?
名望与家世?富贵与荣耀?那些均不可靠。
后来她才懂得,可靠的唯有一颗心。
修炼好了这颗心,便能在暗礁丛林里穿行自如,于风雨如晦中坚守自我。
至不济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往何处去……
如此说来,没有人生而贵重,但每个人又都可以是贵重的,包括她在内。
她之贵,不在命贵,不在夫荣,不在子耀,而在己身。
身心自在,天地皆宽。若再有余力做些有益于民生之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她当真自在了么?登上王位的那一刻她曾这样以为。
她忘了先生说的:“王座孤寒,四周尽敌,那上面的人也并不能随心所欲。是君王,亦是困兽囚徒……”
姜佛桑回过神来,换了话题:“你与我识于微时,多年来相助相扶尽心尽力,只为郎官委屈了你。辅国太尉一职我本属意于你。”
商泉陵回想当初在南地处处碰壁时的景象。
那时他就明白了,世家当权一日,他的才学与志向便永不可能实现。
后来不得不为人佣赁以换取养家活口之资,却又突发恶疾为主家所弃。而后遇见了眼前人。
虽然她也是世家出身,但她不同。
商泉陵在她身上看到了机缘,也看到了希望。一等数年,苦心不负……
“臣与大王一心,又有大王信任倚重,居于何职都不重要,要紧的是遂心成事。”
一个人有多大的野望就有多大的忍耐力,姜佛桑如是,商泉陵亦如是。
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再等等了。
“恕臣直言,辅国太尉一职暂不宜更换他人。”
偃谓的宗族十分庞大,在朝为官者就有七十多人,不单在王城,各州县都有。
偃家与屠王室、史王室均有联姻,在南州的地位十分显要,深得南州人的信任。
偃谓本人,从大越、大成一直到大宣,厉仕三国而不倒,经营这么多年,积累的声望,遍布要津的族众党羽……
总之,他们所拥有的人脉与势力,即使是君王也深为忌惮。
王位可以靠刀枪抢来,却不能只靠刀枪治理。
此时若贸然对偃家开刀,必然引起偃氏一族地强烈反抗。甚至不止偃氏一族。
这是内忧。还有外患。
目下正与沧州交战,朝野虽有物议,因南征之战的胜利在前,尚不至掀起大的风浪。
但战争何时结束,无人知晓。若拖得久了……
占南被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君臣不齐心、内部政权不稳固。
所以当下最迫切的事,是迅速安定朝政,巩固来之不易的王位。
为了快速度过朝野动荡期,避免引起朝局不稳,暂息怒火取得偃家的支持才是明智之举。
“取得偃家的支持,”姜佛桑面色不变,“你有何良策?”
商泉陵迟疑片刻,提到了立王夫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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