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侍手托漆盘鱼贯而入,列于两旁。
姜佛桑展臂立于中央,身边侍女环绕。
乌发堆作云髻,因为要带冕冠,上面并无过多装饰。
她生的高挑,褒衣冕服穿在身上也掩不住玲珑有致的身形,更盖不住桃腮粉面。
冠服皆穿戴齐全后,菖蒲似霓一左一右,分别从漆盘中取了金钩、玉环等物为她佩于腰间。
似霓突然“呀”了一声。
菖蒲循声看去,一眼注意到女君脸上那道疤。
负责妆容的巧手宫侍灵丽忙请罪:“婢子顺了手……”
今日之后女君即为国君,自然不需再以纱巾遮面,这道疤痕同样不需要了。
吉时快到了,灵丽急着要将那道痕迹擦除。
姜佛桑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道了句:“不必。”
日久成习,这样反而习惯一些。
反正清凉园事件之后她“容貌残损”已不是秘密。
菖蒲一想,如今敢于直视女君的还有几人呢?
敢于议论她容貌的,别说没有,便是有,又如何呢?
便也没有再劝。
时辰一到,驾出昭明宫,前往紫极殿。
新的内卫统领洪烈率鱼龙卫扈从左右,另有导引官二人一路引导。
礼臣早已商定好即位大典的礼节并详细订立了流程,此前也已排练多遍,是以正式典礼举行时十分顺畅。
仪式庄严而隆重。
贞度门外,左钟右鼓,钟鼓齐鸣。
在禁卫仪仗的簇拥护卫下姜佛桑到达紫极殿,步下车辇。
长长的玉石路被铺上了暗红的地衣,这暗红一直延伸至内殿,乍一看仿佛鲜血染就。
虚空中隐隐传来一道声音:从这一刻起,你将正式进入那丛林。
姜佛桑深吸一口气,抬脚踏上去。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走得极缓、极稳。
紫极殿内排列仪仗,文武百官列班肃立,等候迎接新君。
一片肃穆中,那道身影终于出现了——
群臣持芴,躬身俯首。
姜佛桑迈步入殿的一刻韶乐大作。
她微微仰首,向着殿陛之上的王座看去。
王座上本是空空如也。
一晃眼,一个同样着君王冕服的男人端坐其上,刚直严肃、气势可畏。
是史弼。
再一晃眼,王座上又换了一人,侃然正色、使人惊惧。
是史弶。
随着姜佛缓步向前,王座上的人变成了史殷奇,面目狰狞,状若厉鬼。
他们的脸轮番更换着,他们的眼神或透着压迫或带着质问或染着仇恨。
最后全变成了不甘且疯狂地咆哮,张牙舞爪,似恨不得生啖她血肉……
姜佛桑从容不迫,始终直视着他们,脚步未曾稍顿。
随着她距离王座越近,那三道身影越来越模糊。
等她到了宝案前,三道身影彻底化为了飞灰。
奏乐声停下,王内侍上前亲扶她登上御榻。
姜佛桑转过身,俯瞰殿陛之下,凤目沉若深渊,不见丝毫波澜。
这一瞬间眼前闪现许多。
前世的、今生的,闺中为女郎时,还有嫁为人妇以后。
有过默默隐忍苦苦支撑,有过刀悬于顶生死一线,有过彷徨无措惶恐犹疑,有过孤注一掷义无反顾,也有过铁石心肠不择手段……
终于,她走到了这一步。
登上了于她而言的权力的巅峰,成了这片土地真正的主宰。
激动吗?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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