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瀑布打坐?”萝婵站起身,用双梅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明图司空见惯道:“是每日。”
“冬天也来?”
明图:“一年四季,不分酷暑寒冬,小的跟了圣主这些年,从未间断,除非不在坛中。”
萝婵:……这不是自虐吗。
“咱们坛里的人,都要来这打坐?”
明图:“有些人武功尚浅,受不住这飞流盖顶。”
萝婵并不懂武功,但想来也是为了磨练心性。
明图在心里思量片刻,圣主血腥的一面不能讲给夫人听,但勤勉练功是好事,说来应该无妨,说不定还能给圣主在夫人心里增添点光辉形象。
“夫人有所不知,越厉害的内功,越是需要坚韧的心性,遇到任何事情,不能慌,不能惧,亦不能乱,修炼内功时更需戒骄戒躁,稍有偏差,轻则受内伤,重则心脉受损。为了磨炼这磐石般的心性,圣主才会每日在瀑布下打坐。”
想要有万里挑一的好功夫,韧性毅力乃是基本,最重要的是修心。
栾槿很了解自己,他看着无坚不摧,但心里自有狭隘之处,有些地方,被仇恨磨得有些薄。
明图吹完了彩虹屁,以为能等来夫人崇拜的目光,谁知萝婵却道:“他这样不会染风寒吗?”
明图:“……甚少。”
做人皆苦,万般苦法不同罢了。
只不过栾槿尤为苦,心苦身也苦。
“明图,你回去拿个毯子来,这位坛生,劳烦您生个火。”
她既然看到了,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一个人再厉害,也不会厌烦他人的关心就是了。
“小的名叫亭山,夫人直接唤小的姓名就好。”
吩咐完事情之后,萝婵才坐在了矮桌前,来时满心欢喜想要采风,可看见栾槿浇得跟落汤鸡一样,她也没心情画了。
“小姐,这练功也太受罪了。”
“不经历这千磨万击,如何能成器呢?”
双梅摇头道:“我是受不了这罪,宁愿当个愚钝的铁块。”
萝婵托腮,望着一片银白色下的黑影,说道:“做铁做器,有时候可不是自己能选的。”
“有什么不能选,不练不就成了?”
萝婵点点头,说道:“你也不想练字,但偏偏小姐是我,不就只能乖乖就范?”
只不过栾槿若是不练,怕是早就碎成了一滩铁粉,被风吹散了。
双梅怕萝婵再提起练字,连忙转移话题道:“小姐,今日想画个什么?”
若让她在瀑布边习字,她的心怕是得比圣主的衣袍都凉。
来都来了,也不能带张白纸回去,萝婵想了想道:“便画支朱瑾花吧。”
双梅左右看了看,奇怪地道:“这儿也没有朱瑾花啊?”
萝婵笑道:“这儿当然没有,这花骨朵啊,开在小姐我的心里。”
萝婵将毛笔润好墨,手一停,指着不远处的一抹红道:“双梅,采几束红彩仙来,用石头碾碎。”
朱瑾花怎么能不带红呢,她心里的朱瑾花,可是面朝她,开得既艳丽又热烈。
待萝婵画完了朱瑾花,亭山已经将火架好,明图也带着毯子飞了回来。
半个时辰刚过,栾槿这只落汤花终于从瀑布下起了身,脚尖轻点,周身运气,待到岸上时,他的周身已经萦绕上了一层白烟,烘干得差不多了。
沁水墨玉般的双眸在几个人中扫了一圈,便定在了萝婵的身上,她正在向他招手。
栾槿刚从瀑布里上来,面无表情,高大的身躯带着摄人的气势,一步一步都仿佛裹着寒意,看得双梅连忙后腿了几步,站到了一旁。
双梅:姑爷本来就吓人,这会简直不能直视。
栾槿走到萝婵的旁边,盘腿坐了下来,身前的火把烧得噼里啪啦响,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上面传来的热气。
身上一沉,栾槿看去,发现萝婵给他肩上披了一张毯子。
“知道你不怕冷,我看着冷,你就当盖给我看的。”
原本就木,现在就像一根冻僵了的木头。
栾槿微微颔首,声音低沉道:“画了吗?”
“画了。”
“画的瀑布?”
萝婵将他冰凉的手拉过来,用小手自然地捂着,卖关子道:“不是。”
“溪流?”
萝婵摇头:“不是,今日不想画这冰凉凉的东西。”
栾槿又想了想:“翠树?”
“也不是。”
这下栾槿可猜不出来了。
萝婵仰首,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道:“我今日画的,是一幅情画。”
“情画?”
萝婵笑道:“有情诗,情信,自然也有情画。”
栾槿不懂风花雪月,想了半晌也不知道什么是情画。
萝婵便不再逗他,仰了仰下巴道:“你掀开看看。”
栾槿伸出手,轻轻揭开画纸上盖的手帕,只见薄薄的宣纸上,画了一株惟妙惟肖的红色朱瑾。
迎风招展,瑰丽灿烂。
“没带彩料,只能采了点红彩仙来上色。”
萝婵灵动的眸子微弯,笑道:“好看吗?”
栾槿不敢太用力,只浅浅地摸了一下画纸,道:“好看。”
“那这情可传到了?”
栾槿下颚微收:“传到了。”
冰凉的体温,仿佛被这红色的嫩花瓣点燃了一般,热了起来。
身后不远处,明图和亭山俩眼观鼻,鼻观嘴,心照不宣地想道:夫人得亏是个女子,不然得惹下多少桃花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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