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色浓郁之际,关于今夜的放手一搏,桃夭已准备就绪,只等上仙一来,便拉开幕布。
今夜的销恨山上,夜空无星也无月,照亮逍遥游方寸小院的,是桃夭精心制作的纯白色的花灯。
埋在雪地里的花灯,白色灯罩被雪消融,只见荧黄色的灯光,幽幽闪烁。
此情此景,倒有几分天助她也的意味。
一千年前,上仙和北冥君的离别是在何年何月,桃夭无从考证,然,在她看来,任何的离别,发生在雪色满地的十二月,远比发生在春色浓郁的四月,更令人惆怅。
萧瑟的小院,无桌,独有一张椅。
此刻,椅凳尚且空置,上仙不曾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上仙才姗姗来迟,他一来,天空飘落的飞雪,便陡然间变成了鹅毛大雪。
上仙离山的一月余,虽销恨山也满山是雪,却极少下大雪,唯有上仙在山的日子,山中才风雪肆虐。
鹅卵石小径上,着一身和风雪同色的白衣的上仙,缓步而来。
桃夭端正姿态,袅袅立于戏台,眉眼轻勾,浅浅微笑。
“你来了。”没有上仙,没有师尊,独一个“你”字。
“……”上仙果然怔忪。
桃夭不识北冥君,但她曾经是个网文写手,关于一个文字爱好者有多么习惯于在笔下的文字里夹带私货,她最是清楚。
所以,上仙不在山中的一月余,她除了做厨娘,写一堆乱七八糟的本子,便是窝在景醉读北冥君。
是的,北冥君。
与其说景醉里收藏的是祁夜大陆数千年的话本,不如说,里面藏着一个鲜活的北冥君。
一个鲜活的人,她以为,也该是一个爱穿艳色衣裳的人,譬如,最艳丽的正红色。
“师尊尊,弟子穿这样,好看吗?”
上仙稍稍回神:“好看,却不合适。”
桃夭勾唇。
于她而言,穿正红色的嫁衣,自然不合适。
但今晚,她是她,又不只是她。
“会吗?”桃夭轻撩步摇,一派天真懵懂样。
英雄救美她是演不成了,现在她要演的,是北冥君最后留下的《无题》。
一千年过去了,上仙无数次独自一人坐在景醉的桃花灯下,一遍又一遍地回味没有结局的《无题》,他是不是也会想,如果北冥君还活着,故事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一定会。
所以今夜,桃夭将为《无题》,貂尾续狗。
“师尊尊,请坐。”
“嗯。”
唯一的看客落了座,大戏便该开场。桃夭回身,将遮住戏台的幕布,猛地拉开。
这是一间婚房。
深红的卧榻上铺满了无数的桂圆和红枣,一侧案台,两只艳红色的喜烛火光灼灼,桃夭从衣袖中抽出一方红帕,遮住了满头珠钗。
她坐到卧榻旁。
身后,喜庆的唢呐声起。
化身新娘的桃夭,喜滋滋地说:“仙君,奴家半生喧嚣,从不觉寂寞,却在遇到仙君你的刹那,才知此生若不能与你同眠,便将永堕孤独。所幸,奴与仙君有缘,将于今日喜结连理,从此天上地下,远不分离。”
话音落,唢呐声渐消,哀怨的琵琶声渐起。
坐于卧榻前的新娘,藏于红色喜服衣袖下的指尖轻掐,她甚至偷偷掀开盖头一角,担忧的眼眸略惊慌地窥探着门外。
门外寂静,她的仙君,久久不来。
坐定的新娘开始显现出着急,她一再伸手,想要掀开盖头,然,她并没有。
对于新嫁娘而言,若自己掀开盖头,便是极大的不吉利,所以,新娘哪怕很着急,也只喃喃:“仙君,你莫不是后悔了,否则何以吉时已过,你还不现身?”
窗外,喧嚣的唢呐声几乎快听不见,哀怨的琵琶声却骤然转急。
新娘等不住,猛地揭下盖头,她甚至慌得站了起来,只见她一边快步走到房门前,一边小声的嘀咕:“仙君,我们说好的,此生既不生离,也不死别。
若你负了我,我该如何活下去?不,若你不来,我何必活下去?若你不来,我便一头撞死在喜房——”
轰隆——天空响起一声巨大的滚雷声。
厚厚云层里,煞白的闪电一道滚着一道,声势浩荡地向红色的喜房逼近,立在门前盼新郎的新娘,惊恐而骇然地抬眸。
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从高处坠落,跌进红色的喜院。
然,坠落的人影,在砸进雪色里,忽而变成一片薄薄的纸。
“……”情绪正激昂的桃夭目瞪口呆,怒不可遏地朝立在云端,头顶绑一条布条,条上写着“天蓬元帅”四个字的白虎怒吼,“死小白,我让你做的是个美男子,不是一个纸片人!”
白虎挠挠前爪,不好意思地埋着头颅,诺诺道:“失误,失误……”
说罢,那张薄薄的纸片瞬间被撑起,又化作一个眉清目秀的俏郎君。
好好的一场戏,居然出了岔子,身为主办人,桃夭理应向看客致歉。
于是,桃夭躬身:“师尊尊,抱歉抱歉,都怪小白太蠢了,打断了师尊尊看戏的雅兴,请师尊尊多多见谅。”
上仙不言,眼神迷离。
她家上仙,自她认识第一天起,那一双如墨的眼眸便是一坛看不透的深幽,仿若是夜色下的大海,不知其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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