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太过狭小了,克恩牵着降谷零的手走出去,他们踩在斜斜映进来的金色光辉上。
他们的差别太大了,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西装革履,看起来像是只会出现在上流社会晚宴上的上流人物,一个狼狈不堪,明显刚刚打过架在地上滚过几圈的混血小鬼。
路过他们的时候,大街上零散的路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们。
克恩平淡地无视了所有隐晦投来的视线,没有流露出格外怜爱,又或者是因为同情的和颜悦色,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不紧不慢道:“我没有追逐过其他人,但追逐注定是一段漫长而艰难的旅途。”
“……我曾见过追逐者,”他顿了顿,低头对降谷零微笑了一下,才说出后半句话,“他们大多都是令人厌恶的存在。”
谁会喜欢一直纠缠自己的人呢?
还是满脑子荒谬观念,自以为是的在脑海里塑造一个神明形象,并加以纠缠的人。
降谷零跟上克恩的步伐,也熟练地无视了周围的关注,他迟疑道:“她会厌恶我吗?”
他是混血儿,还是特征明显的金发褐皮混血儿,平时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目光,和以往相比,这次的目光还不算太有恶意。
降谷零可以熟若无睹。
宫野艾莲娜会因此讨厌降谷零吗?
克恩想了想这个问题,把答案交给降谷零自己来想,“我不确定。”
“大多数的追逐者都令人难以忍受,但少部分,偶尔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
他略停了一下脚步,伸手去摸降谷零脸上的擦伤,笑起来,“好像伤得有些严重,已经红肿起来了,就像是脸上蹭了一大块颜料一样。”
油画的颜料。
降谷零下意识抬手摸脸上那块红肿的地方,没说话。
“我没有随身携带药物的习惯,”克恩轻松地眨了眨眼,“先去吃杯冷饮,再一起治疗一下吧,勇者大人?”
冷饮是指刨冰。
街头的刨冰很神奇,摊主打量了克恩和降谷零的装扮,局促地盛好冰,非常懂事地找到了真正要吃的客人,低头问降谷零,“要什么口味的,小朋友?”
降谷零看了一眼各色的口味,抬头看克恩,他的克恩含笑垂下来的视线对视,忍不住把手抓紧了一些,“我听先生的。”
随后,他意识到克恩牵着自己的手,一用力抓紧就会很明显,于是又松开了一些。
克恩没在意,他看着各种显眼的颜色沉吟了几秒,“都是甜的吗?”
“大多都是甜的,”摊主立刻点头,又迟疑着摇头,悄悄打量克恩,“先生想尝的话,也可以加酒。”
克恩挑眉,“酒?”
“对对对,”摊主介绍,又有些为难,“不过都是常见的酒,一些威士忌劣酒,没有红酒那种……”
威士忌?
克恩又低头打量了一下降谷零,对方又仰头和他对视了几秒,他从记忆中翻出这个孩子的代号:波本。
于是,他语气轻松地询问,“请问可以加波本威士忌吗?”
摊主立刻点头,“可以。”
“那麻烦加波本吧,”克恩又伸手虚触降谷零脸上的那块红色擦痕,他慢悠悠地补充下一句,“小孩子都不喜欢吃甜的,所以还是加波本威士忌吧。”
又询问勇者大人的意见,“对吧?”
小孩子……都不喜欢吃甜的吗?
降谷零对此持保留意见,但他还是点头同意,“好的。”
同意刨冰里加波本威士忌,而不是回答‘小孩子都不喜欢吃甜的’。
他逐渐发现了一件事。
每当他抬头看向克恩的时候,无论对方在干什么,是在打量周围还是在和他人交谈,又或者是低头打量刨冰,对方总能第一时间自然而然地低头对上他的视线,对他露出微笑。
而每当对上视线……
克恩的表情温和,态度是平等的尊重,每当对上视线,降谷零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让他忍不住连‘小孩子都不喜欢吃糖’都想赞同的奇怪感觉。
所以点头回答的时候,他移开了视线,不再时不时便看向克恩的眼睛,而是谨慎地盯着对方和自己视线差不多持平、和自己牵着的那只手。
克恩没怎么在意,轻松地点了一杯波本刨冰,他用空手接过,半蹲下去平视降谷零。
降谷零和他对视了一眼,便垂下视线去盯他的手和刨冰。
在酒吧的时候,这个孩子的成年体也一直在盯着他的手看,克恩想了想,他松开手,把刨冰塞给降谷零,又捏起勺子,盛了一点染着酒液颜色的刨冰递到这个孩子的嘴边。
他微笑道:“尝一尝?”
降谷零抬头,快速地看了一眼克恩,对视后又低下头看向克恩的手,他张开嘴,迟疑着咬住勺子。
刨冰很凉,在刚碰到的时候,降谷零就感受到了凉意。
很快,那抹凉意迅速消失,转而是一种苦涩、酸楚、难言又别扭的味道蔓延开。
实在是太难吃了,又苦又酸,和不小心吃到的伤药口感差不多。
第一次品尝酒的降谷零:“……”
“咦,”克恩打量着他的表情,慢悠悠地奇怪,“小孩子也不喜欢吃苦吗?”
不喜欢吃甜的,也不喜欢吃苦的,唉,没办法,小孩子真是挑剔。
挑剔的降谷零:“……”
降谷零把那口酸苦难言的冰渣咽下去,他缓了缓仿佛失去知觉的嘴和喉咙,干巴巴地道:“好特别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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