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暖风袭来,催得那些蔷薇花香浓了数倍不止,竟熏得人有些晕眩了。
马冰一怔,旋即笑了,“这是好事呀。”
婚姻大事非同儿戏,略体面些的人家都要从小相看,不然好的也会被人抢走。
说起来,袁媛也快十五了,想必袁家早就暗中留意,这会儿向女儿提及,必然有了大略人选,提前来问问她的意思。
袁媛猛地扭过头来看她,小鹿似的眼中充斥着惊讶、了然、憋闷等诸多情绪,两只小手攥得死死的。
“我,我才不要说亲!”
她的眼圈都泛了红,小脸儿上泛起激动的潮/红,嘴唇也在微微打颤,显然是真的对这件事极为抗拒。
马冰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并非闹脾气或害臊,而是真的不喜欢。
“为什么呢?”她想像以前那样去拉小姑娘的手,可对方却像被烫到似的躲开。
马冰愣了,袁媛也愣了,两人都有些尴尬。
“我,马姐姐……”袁媛脸上的血色都褪了大半,喃喃着,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说。
马冰笑了笑,“没事。”
顿了顿,又道:“别怕,你父母那样疼你,你若真有什么不愿意的,同他们讲也就罢了。”
只要有正经理由,依袁家二老疼爱她的情况来看,必然不会勉强。
“我!”袁媛的胸口剧烈起伏,直勾勾看着她,眼睛亮得吓人,里面仿佛烧着两团火。
她分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好似有千斤重,硬是张不开嘴。
马冰诧异地望着她,渐渐地,竟从她眼神中读懂了什么。
莫非……
马冰的心剧烈颤抖起来。
“你……”她的心情极为复杂,想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她从不知道这小姑娘竟抱了这样的一份心思。
何其真挚,又何其沉重。
她,她承受不起。
袁媛知道她懂了,忽然掉下泪来。
这样的事,怎好对父母讲?又怎好宣之于口?!
这个软乎乎的女孩子体内突然凝聚出一股惊人的勇气,她颤着声,“我,我怎能议亲呢?”
人的心就那么大,她早已装了人,这样好的一个人,又怎能容得下其他?
不得不说,马冰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任何一个人面对这样真挚而强烈的情感时,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她无法回应。
她甚至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惋惜和不舍,不敢给对方任何一点残存的希望。
藕断丝连是懦夫的选择,当你明知自己承受不住某些珍贵的东西时,那就最好硬下心肠来,不然,会毁了那个人,甚至是一个家。
“姐姐……”袁媛小声啜泣着,想去拉她的手。
这次是马冰避开了。
袁媛瞪大了眼睛,伸出来的手僵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瞧着可怜极了。
“我不会拿你还小,你不懂这样的话来搪塞你,”马冰叹了口气,认真道,“但袁媛,我……”
她几岁时就饱尝国仇家恨之痛,太明白所谓的孩子是多么真诚又炽热的存在,而正因为他们真诚,所以这份感情尤其珍贵,尤其猛烈。
一味的否定和回避只会带来伤害。
“是,是因为……”袁媛突然打断她的话站了起来,又朝着谢钰所在的方向看了眼。
是因为谢大人吗?
她想这样问,却也知道话一出口就无法挽回,哪怕为了整个袁家着想,她也不可能这样公然问出口。
另一边,正与王衡说话的谢钰似有察觉,竟朝这边看了眼。
袁媛垂在身边的手骤然收紧,咬了咬唇,又深深地看了马冰一眼,竟扭头就跑。
她的裙摆狠狠掠过花圃,压得那里的花草都重重倒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站起来,继续在烈日下摇摆。
地上落了好些本该留在枝头的花瓣。
马冰愣了下才去追,“袁媛?!”
“马姑娘。”谢钰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人在觉得苦闷时,或许更想自己静一静。”
他看着袁媛离去的方向,眼睛微微眯起。
那个小丫头……
马冰的脚步骤然停住。
是了,自己就算追上去,又能说什么呢?
想来袁家的人就在外面候着,大白天的,也不会出什么事。
马冰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她第一次觉得蔷薇花香太过甜腻,有些呛。
她甚至有些晕眩。
从小到大,她背负了太多常人难以理解的沉重的包袱,自认早已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世上绝大多数困难,但万万没想到……
“会好的。”谢钰轻声道。
马冰有点怀疑,“真的会吗?”
谢钰的眼神简直柔和得不像话,但却具有神奇的说服力,“会的。”
人在一生中会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难题,但无论如何,步子总要往前迈,所以所谓的困境,总会过去。
马冰深深地叹了口气。
随着这一口气出去,她的大半个身体都好像被挖空了似的。
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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