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宣纸,我一共买了三等,账房和分给各院管事记账用的品质普通些。最上乘的用的不多,我跟欢姐儿那有,然后我只给公爹二嫂和我们世子爷书房都拿了一些,是专为了写拜帖或者重要信件回函用的。这张品质中等,咱们府里的爷们儿和姑娘们都要念书习字,用的很多,都是这一种。”
言下之意,就是这纸正常情况下是每个主子房里都有的。
而且宣纸这东西,是消耗品,字写废了,可能随手就撕了揉了扔了。
有交际信件往来的人,往外寄信,也不可能每封信件的用纸都报备查实……
甚至于,每个人书房里放着的纸,下人打扫房间的时候就算随手抽走一两张,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一来,怀疑对象的范围就直接扩大到了全府。
“那岂不是府里每个人都有嫌疑了?”岑氏心里立刻又有些窝火。
如此,那就更不好查了。
何止是府里人有嫌疑,既然是京城的玉笔轩对外售卖的货品,这也可以是别人从外面买了带进来的。
祁欢想到了,但她现在只想快速了结此事好送杨青云准时赴考,所以她什么也没说。
她只问杨青云:“表哥你用的该不是这种纸吧?”
“嗯。”杨青云点头,“我的笔墨纸砚都是大哥走商经过各地,遇到合适的就顺便给我带回来的,京城不是宣纸原产地,即使有些纸张的品质确实是好,但我们也没有进京采买过。”
“那……那也不能说明这就不是你做的。”余姨娘依旧不死心,关键时刻,智商居然也上线了,“夫人也说了,这种纸我们府上多的是,你就没去旭哥儿或者铭哥儿屋里串过门?或者……你每天都去安雪堂给夫人请安,从她那拿走两张纸,掩人耳目来摆脱嫌疑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个不讲理的泼妇,杨青云有所领教,干脆不与她争执。
这时候,一直拿着那半张纸在仔细研究的祁欣突然拧眉问金妈妈:“金妈妈,你用的是彩蝶轩的香粉吗?”
“二小姐说笑了,彩蝶轩的香粉可不便宜,我都一把年纪了,哪舍得花那个冤枉银子。”金妈妈虽是不明所以,还是脱口回了她。
“你的帕子借我看一下。”祁欣眉头不由拧得更紧。
金妈妈依言把帕子递给她,她仔细嗅了嗅,又将东西递给了岑氏:“娘,你闻闻,这宣纸上除了草药味还沾了一股香粉味儿,这个味道的香粉我表姐那有一盒,我记得,就是彩蝶轩的。”
金妈妈虽然年岁大了,但只要是女人,就有爱美之心。
她也用香粉,但是不会多用,所以她帕子上也有香粉味道,但是极淡,并且还和那宣纸上的味道不一样。
杨氏也不由的慎重起来,几个女人互相传着把两样东西的味道仔细的辨了又辨,最后达成一致。
杨氏道:“也就是说,这包脏东西在被下到参汤里之前,是有被一个用彩蝶轩香粉的人一直揣在身上,或者是和这种香粉放在一个地方存放过不短的时间,否则这味道不会在纸上残留这么久。”
“那就立刻去查。”祁欢当机立断,“看府里谁的手上有这种香粉。”
言罢,她又直接再走到祁正钰面前,正色道:“祖父,贡院那边马上要开门入场了,大哥哥既然考不得这一科了,二哥哥和我表哥却不能再耽搁。现在相关的证据明显,您可以叫人先彻查我表哥和二哥哥的屋子,确定他二人没有嫌疑之后,便叫他们赶紧收拾出发吧。”
祁正钰还没说话,余姨娘却先急了:“就算他们屋里没放着香粉,又怎知这事情就与他们无关?就……就不能是他们收买了府里其他人去做的吗?”
祁欢冷冷的一眼横过去:“公堂上审案,你没有直接的证据都是疑罪从无,你却想一竿子打死。怎的,我大哥哥去不得考场了,你就想一并毁了我二哥哥和表哥的前程,一家子全部废了,也总好过只废你儿子一个?”
余姨娘就是这样的私心。
骤然被人揭破,她脸上顿时一慌,却也立即否认:“我……我就是想替我儿要个公道!”
反正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祁欢也不怕继续得罪人了。
她没再同余姨娘争执,却是突然转头去问跪在地上早被人遗忘了的那个厨娘:“这边院里的三碗参汤是你差厨房的人送来的,还是哥哥们自己派人去取的?”
厨娘道:“第一天是送的,后面这两天就是各位公子派遣身边小厮亲自去取的了。”
祁欢再问:“你还记得今天三个哥哥房里去取参汤的顺序吗?”
这一点厨娘倒是认真回想了一会儿才道:“奴婢记得是大公子房里先去的,然后是二公子……哦,表少爷那因为晚饭都迟迟没有去拿,奴婢看饭菜和参汤都要冷了,就叫翠喜给送过来了。”
“现在是三碗参汤都有问题,我表哥和他房里人却连接触另外两碗汤的机会都没有。”祁欢道,“小余氏,如果你还要强词夺理,非要把这盆脏水往我表哥身上泼,那我怎么觉得我大哥哥反而更可疑?怎么就不能怀疑是他指使自己的小厮,在第一个去拿参汤的时候给别人都下了料呢?”
“你这是诬陷!”余姨娘直接跳脚,“那可是你亲生的哥哥,他现在被人害了,不能去考试,甚至随时性命不保,你居然为了外人……”
她说着,就又要嚎啕。
但祁正钰是分得清楚轻重的。
就冲杨氏的脾气和祁欢现在这个做派,他们府里若硬要拦着不叫杨青云去应考,这母女俩就能把祁元铭也一并按在家里。
余氏那姑侄俩目光短浅,想拉全家一起给她们垫背,他可不会。
祁元旭和祁元铭都是他的亲孙子,两个都考中,自然更好,如若不能,至少也不能全军覆没!
所以,还没等余姨娘发挥,他便是一锤定音:“关死了府门,今夜之事不准外传,府里把着香粉的线索继续追查,其他人,都回自己屋里呆着。两个孩子应考之事不可耽搁……老大媳妇,你先安排送杨家的小子过去。铭儿此刻体虚,先不着急,叫他在家先睡上一觉,晚两个时辰再出发也来得及。”
杨氏毫无异议,立刻吩咐金妈妈:“照侯爷说的安排下去。世子爷今日不在,我得亲自送云儿去贡院,他受了牵连和惊吓,路上我与他说说话,府里的事,你来做。”
随后,她又对岑氏道:“弟妹,这事儿铭哥儿也是受害者,我外甥又被牵扯其中,公允起见,你们二房也使唤一些得力的人手同金妈妈一起去查吧。”
岑氏现在恨不能将害她儿子的凶手抽筋剥皮,更怕杨氏搞小动作,包庇了谁,自然无有不应:“许妈妈,你回去点人,那些年轻不知事的不要,叫几个老练信得过的。稍后阖府清查,咱们院里自然也都要查。”
余氏和余姨娘都有意见。
余姨娘不敢再开口。
余氏却又气鼓鼓的站出来:“现在放了杨家的小子出去,万一后面查出就是他收买了府上人做的,又当如何?难道老爷你有能耐带人闯进贡院,再把他揪出来处置不成?”
“让他先去应考,难道你是没日子等到他出贡院了吗?”对于这种猪队友,祁正钰大概掐死她的心都有。
老爷子咬牙切齿,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往外挤:“别说他出了贡院也依旧只是个应试士子,便是他高中金科状元,但凡你有铁证证明此事与他有关,我就是去御前告状,也定要将他处置了!”
话已至此,余氏算是被他堵的哑口无言。
祁正钰十分在意祁元铭的状态,想让他抓紧时间多休息,尽快恢复些怨气。
所以说完,他就自己当先抬脚出了屋子。
除了岑氏母女要留下来照顾祁元铭,其他人也都陆续跟上。
祁欢压着脾气,一心只想赶紧把杨青云送去考试,所以只埋头跟着往外走。
结果——
她刚一脚从祁元铭房里跨出去,一直等在门外的祁云歌却突然堵上来,一脸怨念的脆声质问:“祁欢,你先别走!你给我说清楚了,你今天凭什么打我?”
祁欢:……
所有人,都顿住脚步,不约而同又都齐刷刷转头看过来。
合着……
这些破事儿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祁欢保持着之前垂眸走路的温和姿态。
祁云歌不依不饶的瞪着她,挡着她去路,势必要当众要个说法。
让她绕路走,是不可能的……
祁欢连着平了数次呼吸,直至最后深吸一口气。
她抬眸的瞬间,赶在祁云歌看清她眸色之前,果断又呼对方一耳光!
打你就打你咯,你送上门来找打,我还要挑日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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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k字的大章,我还是很勤奋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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